郭老师一定是疯了。他的同伴全死了,而且,从他之前的反应来看,他也弄不明白死因。现在的他,必然已处于癫狂的状态。他要把藏在地下室里的东西放出来。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带着警察下去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完全不顾外头的状况,一股脑儿的向储藏室冲过去。仓库的门口,站在两个民警,他们表情轻松的在抽着烟。
但我要往里头冲的时候,他们却伸手拦住了我。
我没空跟他们解释,当即就要硬来,那两个人差点直接给我来个擒拿术。
还好,赵晴和老钟头他们随后赶上,说是有重要线索要告知警方,又竭力强调说郭老师另有阴谋,这才把他们两个稳住。但是,两名警察依旧不让我进仓库,僵持之间,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接着,有人开始猛砸仓库里的那扇铁门。还有一阵阵想要开锁出来的声音。
那两个民警顿时也被吓坏了,我趁着这机会一个箭步冲到门前,伸手去推那铁门,铁门是从里头上锁的,纹丝不动,铁门冰凉无比,老钟头伸手一按,说道:布了局的,让开!
我们迅速推开,老钟头摸出两枚铜钱,迅速压在铁门下的缝隙里,又拿出一串小点儿的铜钱,对着那门叩了三下,说了句“花钱开道”。随即退后一步,一个箭步,一脚踹在铁门上。压在铁门下的铜币飞崩了出去,铁门却轰然敞开,顿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我看见,一只被硬生生扯下来的人手,就扔在向下的楼梯上。
老钟头也没管那么多,一脚踹开人手,率先冲了下去。我们紧跟其后,那楼梯上到处都是黏腻的血迹,空气中的味道着实不好闻。
墙壁上的血迹,可以看出来,是新旧叠加,旧的血迹刚刚干枯,新的血迹又溅了上去。这地方,果真是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
没几步,我们就到了地下室里。
我看见了郭老师,他背对着我们,站在地下室中间。而他的面前,此刻站着一个看似十分高大的身影,那身影旁边,是被完全扭曲破碎的笼门,而笼门旁边,是两具穿着制服的尸体,尸体已经被撕得七零八落,像是被野兽啃食了一般。
郭老师似乎伸手试探着那个高大的身影,低声说道:孩子别怕,别担心,老师一会儿就带你们出去,是谁害的你们,就找谁报仇,老师带你们杀光那些畜生。
随即,那个高大的身影,发出一声声低低的吼声来。
“卧槽你大爷的……”我呆然之际,旁边的老钟头却大吼一声,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一伸手,高瘦的郭老师,居然被他直接扛了起来,接着又是一声大吼,郭老师被抛出了至少一米多的距离,重重摔在地上,老钟头反身回来,一把提住了郭老师的领口,伸手在他脸上就是一拳。
郭老师被就摔的够呛,这一拳,更是打的他毫无招架之力。
而那高大的身影,发出一阵哀嚎,又是一阵铁链撞击地面的声音。我立刻将手机电筒照过去。我看见,一个头颅巨大,双臂过膝,整个身体臃肿无比,双腿却萎缩得极其短小如同幼儿的家伙,被铁链拴在墙壁上。那家伙的五官长得十分扭曲,整个脸就像是被充气膨胀了一般,鼻子眼睛全都挤在一起,唯有一张嘴特别大,嘴边全是鲜血。
这到底是人还是怪物?!
老钟头踹了一脚想要爬起来的郭老师,又翻身冲到那怪物面前,伸手把铜钱按在他脑门上,可那家伙忽然一扭头,老钟头大概是怕被咬上,急忙抽手,一枚铜钱,却被那家伙直接吞进了嘴里。
紧接着,那东西发出一声嘶叫,一口把铜钱吐了出来。
“不要!不要伤他……”郭老师嘶哑着嗓音吼道,“那是这里的孩子……是孩子……”
“面目狰狞,三分像人七分似鬼,必为妖孽,留不得!”一直没说话的胖子何忠忽然开口,说,“一把火烧了。”
“不要!”这话一出来,郭老师更加疯狂,站起来就朝老钟头冲过去,我赶紧上前一把架住郭老师,他用力挣脱,但毕竟已经受伤,再次被我放倒在地。那怪物也随之嘶吼起来,不断的挣脱锁链。老钟头回身对我说道:萧云,放他血!除他怨气!
我一时恍然,老钟头脸一沉,说:怎么,你师父连五心镇邪之法都没教你?
我茫然摇头。老钟头干咳一声,说:这刘义也太小心了,你来,按我说的做。
我立刻点了点头,赶紧上前去。
老钟头再次摸出铜钱,用力一拍,这回,铜钱直接嵌在了那怪物的额头上,那怪物发出一声怪叫,身子扭动了几下,居然安静下来。随即,按照老钟头的指示,我用沾着狗血的那把小木刀,分别刺在那怪物的眉心、手心和脚心。我做这一切的时候,一阵阵的头皮发麻,因为,凑近了看,那怪物臃肿的身体上,到处都是坏疽、肉瘤,那些肉瘤上似乎长着一张张人脸,大多数人脸都没有成型,但肚子和腰部的几张脸,却张开了嘴巴,只是嘴里尽是坏死的烂肉。
怪物周身一阵阵臭气扑面而来,同时还带着莫名其妙的森冷之感。
但随着眉心和手脚心处的血被我放出来,那种阴冷的感觉逐渐消散,大头怪物,也慢慢的坐了下来,低着头,一动不动,不住的喘着粗气。
“五心镇邪,唯有对被尸气缠身,周身异变的人类方可使用。你师父只教了你杀尸的法子,却没教你救人的法子,教的也是真够慢的。”老钟头沉声说道。
我心头一怔,说:你的意思是,这是人类?
“这还算个人。”老钟头说道,“不过,这满身的人面疮若是全都成型,便跟邪尸赤魃无异了……”
“人面疮,到底是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看着那满身烂肉和人脸,心里一阵阵的发寒,胃里也是翻江倒海,说不出的感觉。
老钟头冷哼一身,反身回去一把揪住浑身瘫软的郭老师,说:那这就得问他了。
一开始,郭老师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但老钟头说他可以不说,出去跟警察说说,那两个下来随他指认现场的民警是怎么死的就行了。他或许是自知跑不掉,深深吐了一口气,说:算了,我就知道,会栽在你们手上,这些事,你们为什么要管,江夏村当年受铅锌矿污染最严重的时候,没有人管,孩子们一个个的病变、血铅超标,没有人管;上访的村民一个个被截访,还是没有人管。呵呵,有领导的孩子死在了村里,这倒好,今天来警察,明天来道士。既然不管,难道就不能一直不管,让我们自身自灭?
我摇了摇头,说道:我也同情这里的孩子,但无论是谁,杀人就是错。
郭老师猛地抬起头来,盯着我,冷笑着说:那些人的命是命,咱们村孩子的命就不是人命?
他站起来,指着我们身后那个怪物,厉声说道:他不能说话,不能吃和人类一样的食物,整天呆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你们觉得,这公平吗?他曾经也是跟咱们一样的人,他也还只是个孩子!
我心头一颤,我背后这身体臃肿沉重的怪物,是个孩子?难道也是这学校里的人?
郭老师一步步的来到那怪物面前,颤声说道:这不是一个孩子,这是十个,二十个,甚至更多的孩子!他们之所以这样,都会那帮畜生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