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挽衣不自我觉地打了个喷嚏,兀自揉了揉鼻子,暗自腹诽:谁在念叨我?脑海里不由得出现庞氏的影子,再想起在霍家二爷院子里的那一幕,蓦地有种快意,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挽衣姐笑什么呢?”袭香进门时,见挽衣一个人若有所思的笑着,便问道。她与挽衣这番生死之后,越发亲近,说话儿也比锦雯少些忌讳,真正的姐妹一般。
挽衣见袭香进来,又是一笑,“在想大夫人。”这话儿一说,袭香旋即反应了过来,也想到早上那一幕幕,越发忍不住,故意用手捋了捋额前的青丝,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两姐妹无须太多言语,便心领神会,屋子里欢乐极了。
笑够了,袭香走到挽衣跟前儿,不免又担心地凝紧眉心,嘟起嘴来,“挽衣姐,我可是听府上的人说,别看大夫人表面上没什么表情,心狠着呢,你今天这样得罪她,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虽今天是扬眉吐气了,谁知她接下来会对挽衣姐做什么,今儿起,万事小心为妙。”
“晓得了,晓得了。”挽衣心自清明,哪会不知这其中玄机。
“以前盼着回将军府过好日子,不想像是进了另一座沁香楼了。”袭香坐下来,守着挽衣做女红,一边执起针线在发间挠挠,一边说着。
挽衣淡然轻笑,有人的地方都是江湖,这道理,她早就明白,只不过,她不愿去招惹江湖上的人罢了,但许多时候,躲是躲不过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填。自有办法,何必惧怕?”挽衣这般性情,从来都是如此,自怜自衰的事儿,大概这一生只有一次。
心念至此,不由得又让她想起那人,不知他现在可好?或者,是否还活着,连年的边疆战事,死伤无数,谁又能是预料生死呢?黯然失落间,微微叹了口气。
“倒不如出征了。”袭香又道。
挽衣却只是嫣然而笑,“你这丫头,变得真快。”
“不是我变得快,是这世道。”袭香象看透世事般撇嘴,看得挽衣不禁想笑,总是觉得她还小,何时长大了呢?想起这半年来的种种,也难怪袭香也跟大人似地说话儿,不再像在沁香楼里的小姑娘了。
“将军说要去京口的。”挽衣说道。
“京口?”这回袭香不镇定了,腾地站了起来,放在腿上的针线篮子掉了一地。
挽衣疑目看她,没料到她会这般反应,“怎么了?”淡然问道。
袭香激动的小脸儿涨得通红,“又回去那里?”沁香楼若隐若现地出现在她眼前,又惧又恨。
“回京口,又不是回沁香楼,你干嘛那么紧张?”挽衣仍是淡然,话间想到了一个人,这一晃儿,都多久没见过雪素姐了,也不知,她和那个仇公子是否幸福?还有宝儿,她的归宿如何,还是她这时正承受痛苦?怀旧之情涌上心头。
挽衣只顾着回忆,却不知一张大网正向她洒来。
霍安江回府的时候先去给父母请了安,霍老夫人拉着儿子话家常,言谈间便说起挽衣早上来这里舞刀给他们看时,与庞氏发生的一切,霍安江面上波澜不惊,像是极平静,心底却不然,暗忖,挽衣得罪庞氏,怕是要惹麻烦。庞氏的事霍安江多少知道一些,并没计较也是因她持家有方,若大的将军府总要有一个人替他打理。但这个人的心胸气度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大方,谁若是不如她的愿了,总会被惩治,往往没看到她做了什么,偏偏无声无息的就被她解决了。他即便知道庞氏做了什么,也没有细究过,挽衣的事儿就不同了,他绝不能视而不见。
挽衣见霍安江回来,迎上前去,“将军回来了?”
“嗯。”霍安江沉声应道。
“今儿,挽衣在院子里又布一个阵面,将军要不要去闯一闯?”挽衣倒兴致勃勃,没看出霍安江脸上的雪霜。
“哦?”霍安江只知挽衣有些功夫,没想到她还会布阵,难道行军应该也有所研究?他看看这个女人,以往女人于他而言,不过是些房中之事,哪里会有这些想法,越发爱意浓浓,宠上心尖去了。
挽衣故作神秘地冲霍安江挑了挑灵动的双眸,跳脱的样子,总是让人心情大好,“好,看看我们挽衣布的龙门阵。”霍安江霍地站了起来。随挽衣走进院子。
霍安江倒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挽衣这龙门阵并非花架子,有模有样,还真需费一番心思,看看挽衣再看看阵,霍安江信步走入阵中,欲破阵。
哪料,挽衣这阵布得严谨细密,霍安江竟然也煞费苦心,才算闯出阵去。
被霍安江破了阵,挽衣些许失落,若有所思。
“挽衣果然是女中豪杰,布阵也这般巧妙。”霍安江大赞,却得挽衣一个白眼。
“好阵,还不是被你破了?”一脸失落,看得霍安江心疼。
“可,可我……”霍安江一时不知如何告诉她,他最擅破阵,而挽衣这阵布得果然让他费了番心思,足以说明一切,“挽衣一个女子能布阵如神,已然不易,安江这些年在外征战,所遇太多,才会破解,而破得并不轻松,足见挽衣智慧超群了。”
“哦?真的?”霍安江这话儿听得挽衣心花怒放,“那可以带我上战场了?”连忙追问,自霍安江要挽衣为他生个孩子,就再没提过带挽衣出征的事,挽衣总怕自己真就像其他三位夫人那样被留在京城,无所事事,那她白白从沁香楼出来了。
霍安江一怔,原来她还是心心念念这件事,“今天早上你是不是和大夫人不愉快了?”转移了话题。
挽衣才不上当,拉起他的手臂追问:“将军还没应我呢。”一脸撒娇的模样惹人心疼。
霍安江踟蹰片刻,便又被挽衣摇了摇手臂,无奈摇头轻笑,“好、好,带上你。”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挽衣立即接道,生怕霍安江反悔,伸出小手指,要霍安江拉勾勾,那般幼稚可笑的模样,使得霍安江哭笑不得。
“人家女人家都巴不得能嫁个安稳的夫家,过上安定的日子,你却喜欢颠簸,真是奇女子。”霍安江叹道。
“因为我是梁家的女儿。”话虽说得云谈风轻,却极富份量,又不由得说动了霍安江。心底莫名地告诉自己,是要带着她出征了。
挽衣见霍安江应了,心底像是照进了万丈光芒,能上阵杀敌,是梁家的家训,能完成父兄的心愿,也是她最大的期盼,而内心深处,深埋着一个小小的心愿,或许,有朝一日会与他相逢与战场之上。
转念才又想到霍安江所提大夫人之事,便又抬眸盯着霍安江道:“大夫人告状了?”毫不避讳地问起。
“在娘那儿听说的。”
挽衣嘟着粉唇,“哦,我可不是有意的,是她自己撞到我刀口上来的。”这话儿不假,霍老夫人也讲得清楚。
“大夫人不是简单的女人,看来我要早点带走你。”霍安江兀自说着,仿佛并不在乎挽衣是否听见。
“得罪也得罪了,只能等她放马过来。”挽衣想不出庞氏为什么让将军府上下的人都这般惧怕,但也不能全然不顾别人的提醒,暗自思量起来。
与霍安江一同回了屋内,饭菜已经摆在桌上,霍安江要酒,袭香正好抱着一坛子酒走进来,只是那脸神情,不禁惹得挽衣和霍安江疑惑。
“袭香,你怎么知道我要酒?”霍安江抢先问道。
“啊?将军,袭,袭,袭香……”一时间,袭香也不置可否。
挽衣见袭香吞吞吐吐,心知一定另有蹊跷,目光盯着袭香的脸,无需言语,袭香便看懂了似地,说道:“刚刚大夫人的丫头送来这坛酒,说是大夫人说,早上只是巧合,四夫人功夫了得,日后教教她们家志勇。”
“啊?”挽衣蓦地瞪大眼睛,嘴也快能吞下个鸡蛋了。
“这么好?”复又说道,像是不信一般。
霍安江却沉着,让袭香把酒端过来,打开盖子,轻嗅,想不到,她还真舍得。
“这可是二十年以上的好酒。”霍安江又道。
“她干嘛要给我送酒啊?”越发不懂地看着霍安江。
“这个女人,二十年我也未了解透彻,不如先喝了这坛酒。”霍安江说着,便倒上一杯欲送到嘴里。
“将军!”谁知,挽衣和袭香同时大喝,喊声惊人,吓得霍安江一碗酒洒了一半儿。
“你们这是干嘛?”霍安江大或不解地看着她们二人。
“这,这,这酒里会不会有……”袭香不敢继续说下去,她怎不知道话不能乱说,特别说的是庞氏。
霍安江翟然一笑,“你们还怕她送坛毒酒么?”说完,一仰头,喝了进去。
袭香和挽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她们还真觉得这是一坛毒酒,目不转睛地盯着霍安江看。
他真的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