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姑看韩良臣那一脸冷逸,心下怎会没数?他仍是对她不信任,这么快就找来了。该来的终是会来,想躲亦是枉然,陶姑便轻声问道:“这么晚了,你是来看我么?”话间,转眸瞥着院内的火光,又道:“难道你与我会面还要带这么多人么?”佯装若无其事。
韩良臣进屋内便四下打量,最终目光又落在早上发现血迹的床栏上,却见那里已被擦拭得干干净净了。
对陶姑,韩良臣早就没了原本的敬重之意,现下却是真的嫌弃,或许陶姑不会想到,正是她自己一手将一切变得不可收拾,再无回旋的余地。若是她不那么急于心计,韩良臣对陶姑或许还有几份情义也说不定。
“我不想多说,是你的人虏走了挽衣吧?”韩良臣倒也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
陶姑不禁狂笑起来,陶姑的笑总是不同,每次都笑得似极开怀,但又总有一丝淡淡的凄苦藏在其中似的,却每每又要笑个好久,才能停下来。
这一次也不例外,韩良臣看着她狂笑,心神早已凌乱,恨不得将她从床上拖下来,让她带自己去找挽衣。可他仅仅是握紧了拳头,忍住了。
陶姑脸上虽是笑得百媚众生,可她眉宇间隐忍着的苦涩,大概韩良臣永远都不会看到。却见她螓首轻扬,微带几分自矜,紧盯着韩良臣,冷笑道:“怎么,你的小美人又丢了?难不成每一次她自己跑了,也要找我吧?”
“不是你还会有谁?”韩良臣不愿看她装腔作势的表演,又走上前去几步,人虽还离陶姑的床榻很远却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意,陶姑不禁冷笑,心道:难道他会杀了我?杀了孩子?恐怕他韩良臣还舍不得吧?
“不知是谁替我出了手,我还真想感谢他呢。”陶姑脸上的冷笑终是惹火了韩良臣,他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一个字一个字地狠声说道:“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一双怒目骇人,仿佛他眼前的不是女人,而是他战场上撕杀的敌人,他只要稍一用力便可以将陶姑的脖子扭断,“不要用孩子来要挟我,若是你真的对挽衣下黑手,我什么都可以不要。”韩良臣贴近她耳边沉声说道。
若不是挽衣劝他,他恐怕早就不顾她的一次次挑战,没有了她的孩子,他可以和挽衣有更多的孩子,难道真就怕她不成?只是,在挽衣面前,他做不到那么狠绝,怎会想到陶姑变本加厉地对挽衣。
陶姑终于被他的话伤透了,尽管她极力去忍眼底的泪意,仍是无法控制它们溢于眼帘,“为何对我没有半点怜惜,你若分几分情给我,我又何必如此?”
韩良臣目光顿时如鹰般凌厉,微蹙眉宇道:“人的感情怎是施舍?为何你不能早早收手,回头是岸?”
“为时已晚。”一颗泪珠溢出,晶莹掉落,楚楚可怜的模样若是被深爱陶姑的刘广义看到,又会怎么样的心疼,可那个最心疼她的人被她亲手夺去性命,陶姑大概还不知道从此她会失去什么,不珍惜已有,强求而求之不得,是又何必?
“什么?”韩良臣听了她这话心中一凛,不知她所言是否是在说挽衣,“你把她抓到哪去了?”厉声问道。
“如果你怀疑是我,就搜好了,搜到了,我陶姑就认了。”陶姑仍是不低头,纵然再想他爱自己,偏偏无法忍受韩良臣这样爱挽衣,每一次韩良臣来了都这样执拗,每一次他离开时都想着下一次一定要温柔相待,却总是变成这般境地。
韩良臣用力一提,竟然将陶姑从床上拉了下来。
“你要干什么?”陶姑怒道。
韩良臣大手像铁钳一般钳住陶姑的手腕,对跑进来却不敢近前的竹桃说道:“告诉刘师爷,让他带着挽衣到我那里换人。”言罢,便将陶姑拉出屋子,将给待卫队长,厉声道:“关起来。”
“将,将军……”
谁都知道陶姑肚子里可是韩良臣的孩子,而挽衣与韩良臣和陶姑之间的纠纠缠缠,恩恩怨怨这些待卫也都看得分明。听到韩良臣的命令,却谁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关?关禁闭室?关牢里?还是关在屋子里?这一个关起来,真是为难住了待卫队长。
“关禁闭室!”韩良臣果然猜到待卫队长的为难之处,便抛下这句话来。
不但待卫队长为难,更为难的一个是是竹桃,她还未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刚刚韩良臣说的话让竹桃愣在当下一动不动。
让刘师爷去换人?到哪里去再找一个刘师爷,难道让死人复生?竹桃的脑子已经全无思绪,只见火光渐行渐远,没了光影,方才回神向院后的屋子跑去。
“竹桃,刚刚怎么回事?”死士队长上前问竹桃,陶姑下令他们几人绝不许让任何人见到,因此,尽管他们发现刚刚有些异样,但没看到陶姑的信号,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陶姑被带走了,要拿挽衣姑娘来换,你们知道挽衣姑娘在哪吗?快带她去换陶姑回来。”竹桃焦急地看着他们。见他们几人都垂头丧气的表情,不禁疑惑道:“怎么了?挽衣人呢?”
“实不相瞒,本想明天一早再告诉陶姑,我们抓到挽衣回来的路上被人又将挽衣劫走了。”死士队长为难地答道。
“什么?什么人?”竹桃如五雷轰顶,先是韩良臣让刘师爷去谈判换人,又是挽衣半路被另一伙人劫走,一切都脱离了控制,竹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目光涣散。
“竹桃,你没事吧?”死士队长见竹桃失魂落魄的样子忙问,“我们还在四处找。”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眼下真让竹桃乱了方寸。
再说陶姑,跟着韩良臣回去,心底却有些得意,还不是要把我接回来?虽然此番接她回来是关禁闭室,只要能与他同一屋檐之下,她也同样是欢喜得了得。
当一个女人执着地去爱那个男人的时候,总是这般无所畏惧,也无人可懂。
只是她心下在想,看起来死士们成功抓到了挽衣,这般一想,唇边闪过一丝冷笑,暗忖:看你还得意到多久。陶姑这时的心境已然变得怪异,心性也不如从前。她万万不会想到挽衣已经不在她的人手里。
韩良臣人回来之后便布置下去全城去找挽衣,不仅城内,城外方圆数里也都去派了人手去找。
没有挽衣的消息之前,他一个人在书屋里踱步,什么不能做,心乱如麻即是这般感受了。他突然又去关陶姑的禁闭,想和她说两句什么,终是不愿看到陶姑那颐指气使的样子,转身便走。
一夜没有结果,韩良臣便一夜没有安睡,亚默更是如此,一个人正全城去寻挽衣的影子。
次日清晨,阳光明媚刺眼,韩良臣看了一夜的地图,双目酸痛,可他却坚持不去睡觉,没有找到挽衣之前,恐怕他只会这般折磨自己。
久久没有等到刘广义倒是让韩良臣极为意外,以往,他定是有点风吹草动便会跑来。可都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见刘广义,这又让韩良臣大惑不解。
只有陶姑和竹桃知道刘广义再也不会出现了。
韩良臣却是另一番心思,既然刘广义不来,就是真的藏了挽衣,或许这时正商量对策。却不想来的人竟然是竹桃,才激动兴奋的脸庞便转瞬间沉了下去。
竹桃被带到韩良臣面前,不等韩良臣说话,“噗通”跪了下去。
“竹桃怎么是你?你家刘师爷呢?”韩良臣的话刺得竹桃一时间不知可否,话又从何说起。
“韩将军,竹桃,竹桃是替师爷来的。”竹桃终是说不出真相来。
“哦?替师爷?”韩良臣不禁起疑,这么大的事师爷竟然只交给了竹桃?“你家师爷最近着实很忙。”言词间,韩良臣只想到陶姑的队伍,是不是真有异心。
“韩将军,挽衣姑娘不在我们人手里,是,是陶姑让人去抓挽衣姑娘回来,可半路上被另一伙人劫了去。现如今真是交不出人来。”竹桃边哭边说,早就没了主意。
“什么?你,你……你这话怎么让我相信?”韩良臣浓眉紧锁,实在是不知该不该信竹桃。
竹桃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又道:“将军就看在,我给挽衣姑娘送信儿救仇公子的面儿上,相信竹桃一次吧。”
“啊?是你送的信?不是刘广义?”韩良臣听了这话,真的大吃一惊,只见竹桃点头,哭诉道:“是,陶姑透给仇家的消息,在军营里,仇公子给陶姑诊病时,见我手上有伤,便帮我涂了药,说小伤不治便成大伤,虽我是个下人,也这样细心相待,竹桃不忍再见仇公子受苦,才去报信,又……又知陶姑要对挽衣姑娘下手,想提醒挽衣姑娘她所住之处已不安全,没想到,还是没有躲得过去。韩将军,竹桃句句属实,请韩将军放了陶姑吧。”
韩良臣一时不解地看着竹桃,“你即知道她做了这样多的错事,为何还要救她?”
“我,我……”竹桃也说不清楚,大概是这么多年来,她便一直侍候着陶姑,早已是她生命之中的一部分罢了。
韩良臣看着一脸茫然的竹桃无奈叹息,“你所言果然是真?”
“千真万确,竹桃可拿性命起誓。”竹桃欲举手发誓,韩良臣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如此,只是他也在想是什么人也想抓挽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