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姑一边打量着营帐内的一切,一边向挽衣走过去。
挽衣徒然叫道:“陶姑切莫靠近,小底不知染了什么病,回到营帐便浑身奇痒无比,这会儿全身正发疹子,怕是怕是会传染。”
“哦?”陶姑目中带疑,似不相信挽衣的话儿,一又杏目一瞬不瞬地盯着坐在那儿裹着被子只露着一张脸的挽衣。定睛细看,发觉挽衣脸上果然是红色的小疹子起了一片,看着十分怪异,杏目又一转,轻声说道:“看来你病的不轻,会不会传染,若是传染给军中其他人才更麻烦,你还是收拾收拾东西赶紧离开吧。”
“不,不,不行,我是签了字画了押为国效命的,临阵脱逃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挽衣争道。
陶姑冷然轻笑,转身向外走了几步,复又停下道:“这还由不得你。”言罢,便走了出去。却只见那火光渐行渐远,亚默才进到营帐内看看挽衣,他愈发佩服自己对苗药的药性掌握得如此之好了,仅仅是一点花粉也能让挽衣瞬间就起了这么多小疹子来。
待他二人觉得安全了,挽衣扔掉被子,便要伸手抓脸,“太痒了,你到底是给我涂了什么?”
“不许抓!”说时迟那时快,亚默已经紧紧地抓住了挽衣的手,“你忍一忍,一会儿去洗洗,过了三个时辰也就自行消退。”
“三个时辰?你没有药效时间短的吗?”挽衣一脸苦相,欲哭无泪,要知道那奇痒的滋味简直像脸上爬着千万只小虫在脸上爬来爬去一般。
亚默看着她挤眉弄眼的样子,强忍笑意,“没有,不要想那么多太好的事情,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听亚默此刻老夫子般教训,挽衣只想上前给他一拳,可这念头想到一半儿,便在空中云飞破散了,以亚默的功夫,她恐怕只能自讨苦吃吧?心念至此,不由得狠狠地瞪他一眼,也算一解心头之气了。
陶姑一无所获,哪里甘心,气得在自己营中喝起酒来。刘广义才走进来,便只看眼前一幕正是: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相见争如不见,多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营月斜人静。人害了相思便失了自已。陶姑何曾为任何一个男人这般愁苦过呢?情这个字,便是这般奇妙。
刘广义在陶姑身边多年,说是一个师爷,却又是与她有肌肤之亲的男人。心里见着陶姑为了别的男人这般痛苦,心下更不是滋味。只不过,有些人的爱即是宠溺,任由那心爱之人如何无理,都无法坐视不理。
“即便是你喝得再多也找不到挽衣不是?又何须伤自己的身体?”
见陶姑醉眼迷离,刘广义也敢仗义直言,他上前抢过陶姑正往唇边送的酒杯,不懂这女人为何偏要去争韩良臣的爱。
“身子是我的,要你管?”陶姑推开他。
刘广义微怔,心底一阵苦楚,“我是不如韩将军,但他根本不你放在眼里,你这样为他值得吗?”
“值得!”陶姑正深陷对韩良臣的痴恋之中。最初,她也只是听他的传说,敬佩韩良臣是个英雄。见到他后,只是那一瞬,她便知道自己不止是要复仇那么简单了。所以,她要置挽衣于死地,她要坐挽衣的角色,更要得到韩良臣的爱。
陷入****之中的女人早已失去了判断,对?错?值得?不值得?若人的情感真有这么多规矩便可控制,哪还有真心真意?真情实感呢?
刘广义不是不懂陶姑的意思,就如他自己不也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为了得到另一个男人的爱不择手段。他不但在一旁看着她为情所困,还要帮她得到她爱的男人,若不是因为有了爱?他会忍着心痛帮她么?说陶姑失去心智不如也问问他自己,他亦是如此,不是么?
他心疼地欲将陶姑揽入怀中,陶姑拼命地推开他,可谁知这一推,推得她自己忽觉天旋地转,胃也跟着一阵翻腾,随即便“哇!”地一口吐了出来。
陶姑连吐数次,将胃里的酒吐得干干净净,胃中仍是痉挛地令她呕个不停,十分难过。以往她也因喝多了酒而吐,都不似这次这样难受。
她倒在刘广义的怀中嘤嘤哭了起来,这更是不由刘广义不心疼,轻抚着陶姑松软的发髻柔声道:“不哭,不哭。”
陶姑便渐渐在他怀中睡去,泪痕未拭,梦中还在抽嗒呓语,念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次日清晨,陶姑睁开惺忪睡眼,便看到她身边的刘广义,昨夜他没离开,她刚欲伸手推醒他,蓦地想起昨夜之事来。
酒意渐醒,陶姑方觉昨晚那呕吐的滋味来,心念才至此,就如真有了感同身受一般,胃中又是一阵痉挛。这,这绝不是醉酒所至,而这阵阵作呕因何而来,又令她有了眼前一亮。
她瞥一眼躺在那未醒的刘广义,不禁流露出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太过诡异,让人无法看透。
陶姑一脸喜悦地下了床,来到镜前梳头,陶姑的贴身丫头竹桃进来送水,又帮陶姑梳头,至于刘广义会在这儿,也见怪不怪,是个十分忠诚又不多言的丫头。
直到刘广义醒了,见陶姑已经梳洗完毕,整好衣衫,走到陶姑面前,温言道:“喝了那么多酒,今儿没事吗?”
“没事。”陶姑答得干脆,杏目却盯着刘广义笑,心下暗忖:若不是她够机灵,当机立断,做了决策,恐怕这会儿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了。
刘广义总觉得陶姑目光之中似有事隐瞒,但陶姑不说,问也是白问,便笑了笑点头应承。
“那就好,以后陶姑若是要喝酒便叫我就是了,有个伴儿对酒当歌,才快乐。”刘广义客套道。
陶姑仍是一脸笑意:“是了,是了,忘不了你的功劳。”
她是要谢刘广义只那一次,便一切按着她的计划进行。刘广义凝望着陶姑的神色,便觉得她与昨夜时神色判若两人,此刻陶姑的目光更为闪烁,不似昨夜那么失望了。
刘广义不知陶姑为何如此变化,心中泛疑,八成她又想到什么点子了。
“陶姑又有好主意?”直言不讳地问道。
陶姑杏目飘向他,牵起唇畔,笑道:“可以让那二人出现了。”
“今天?”
“对,就今天!”陶姑杏目不由得又飘向别处,趁韩良臣不在先解决藏在军中的挽衣,再用手中的法宝让韩良臣就犯,乖乖娶她回家,这绝好妙计,越想越让她心花怒放,甚至忍不住地笑了起来,笑得浑身颤动。刘广义不知有多久没见过陶姑这样笑了,自打下了山,投奔了韩良臣陶姑就极少这样笑了。
刘广义竟然看着陶姑的笑痴住。
陶姑笑够了流眸转向刘广义时,瞬间便敛住面色,“快去呀!”厉声道。
刘广义不声不响地离去。
天越来越冷,北方的天气干燥冷冽,风吹得人脸生疼,韩家军里的兵卒大都来自江南,在这里停了两日后,便开始有人水土不服了。军医日夜忙碌也来不及去顾及每一名兵卒,韩家军这些日子来被人提起最多的就是仇公子和她的白雪妻子。
挽衣也十分忧心兵卒们的身体,越发觉得仇公子在韩家军时有多重要。想到他们夫妻二人,便又是一叹。
孙校突然跑到挽衣与亚默的马棚来,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挽衣与亚默警惕地四处看看,便接着他们找一个隐密处说话儿。
“什么?你,你是说,雪素姐和仇公子活着?”挽衣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眸,眼底竟也不知是该喜该忧。“你,你怎么知道的?”这消息如晴天霹雳,重重地向挽衣迎面霹来,“谁?是谁说的?”
一连串地质疑如烟花般在空中不停地爆裂,瞬间即逝的一切,宛如人在梦中。
“军里传开了,也不知是谁先知道的。”孙校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些日子你便要盯紧了他们,一定要找到陶姑藏雪素姐和仇公子之处。”挽衣仍是一脸素色,复又想陶姑是否知道此事。
亚默和孙校早就分析过仇公子与雪素二人在陶姑手上,这时将她二人的事放出消息来,定是引挽衣出现,陶姑料定了挽衣绝不会坐视不理。接下来的日子,陶姑好像已经看到了显身的挽衣一般,一天里笑了不知几次。
陶姑这一招果然奏效,挽衣即便识破了陶姑的诡计,却仍是因为挂念雪素和仇公子二人,跃跃欲试,真真折磨自己的小心肝儿。
又过了一日,韩良臣仍未回来,陶姑又出新计诱挽衣显身,害得挽衣这几日愁眉不展。
陶姑是一不作二不休,随即在军营里扔了一个仇公子的药箱,那药箱上刻着个仇字,挽衣一眼便认了出来,当下怔在那儿,果然是仇公子,如此说来,他们二人真的没有跑出去,还是落入她的手中了。
孙校跑到仇公子的药箱前,看着围在四周的兵卒们大喝:“是谁放在这里的?”他边喊边看向众人,众兵卒们俱都一脸无辜,面面相觑。
“是谁放在这里的马上站出来,回头若是被我查出来了,可就要受军法了!”孙校复又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