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枢密院的军令仍然未到,韩良臣气恼地从枢密使那里回到自己的营房。
走到桌边,气急心头,抬拳正要击向桌面,赫然看到上面放着一封信,不禁心中犯疑,什么人会放一封信在这里?面色微凝,打开信便看,上面只有寥寥数语:美人在相国府。信中夹着红巾的一角,看得韩良臣眼前一热,这不是挽衣又是谁的?
韩良臣转身便往外走,何人送信至此?居然能送到他的营帐内?难道军中仍有奸细?而这信中的之意是说挽衣还活着?可这明明就是一个陷阱,只不过,即便是陷阱又如何?敲打的是他的心,他的爱。
相国府?韩良臣先不作任何声响走到地势图前,仔细查看,按着上面所标注的,相国府位置显而易见。
韩良臣将那一小块红巾攥在手里,仔细思量这封信到底意欲何为?显然有人要引他去相国府,挽衣怎么会又到了相国府?种种疑惑泛上心头,但无论什么原因,这一趟相国府是必去无疑了。韩良臣打定了主意,便将那封信收好,如今他真是谁也不能相信,在他行动之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封信。
“小校!”韩良臣大喝一声。
“将军!”小校随即进来。
“刚才有什么人来过?”韩良臣问道。
小校微怔,须臾,回道:“将军,没有任何人来过。”
“哦?你一直在门口守着?”韩良臣挑眸看着小校。
小校略迟疑地动了动脚步,这微小的动作,没逃过韩良臣的眼睛,便知小校有事相瞒。上前一步,沉声道:“到底有没有离开过?”
“呃,将军回来前,营房后面发生一点声响,小的去查看一番,就回来了。”小校如实回道,不敢在韩良臣面前说谎。虽是低着头,眼睛却骨碌着扫向营帐内的角角落落,韩良臣突然这般问他,定然是有事,可看了半天,也未看出任何异样来。
韩良臣闻言,心下便有了数,军中果然有内奸。但五万兵卒,如何查起?韩良臣不禁蹙眉,思量起来。排除了军中核心将领,难道会不是一名普通的兵卒?
“下令集合!”韩良臣突然命道。
“是,将军!”小校领命而去。
一会儿的功夫,孙校等几位兄弟便来到了韩良臣的营帐,一脸不解地问道:“泼五,怎么突然集合?”个个都在猜测是不是韩良臣又要擅自行动。
“点兵。”韩良臣也不多说,看看几位生死兄弟,忽觉这般隐瞒于心不忍,不过,此事关系重大,他只能暂先对不住他们了,心里默默地说了声:对不起,兄弟们。
几位兄弟面面相觑,只觉得他心里有事,但见他不说,也无法多问,而这时,郑毅也来了。
郑毅看兄弟们都在,也在猜测韩良臣是不是等不及了,又要起兵救挽衣,他并未言语,看着韩良臣走了过去。
韩良臣双脚牢牢踏地,双手背在身后,面色肃然地看着郑毅。单从那双眼里,郑毅就看到韩良臣眼中的防备,心知无论说什么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干脆笑了笑,也不问。
片刻后,韩良臣移目又扫了一眼其他人,说道:“走。”抬腿便走,纵然郑毅有再多疑问也来不及出口,只好跟在他身后,来到校场。
韩良臣站在点将台上看着五万兵卒,整整齐齐地列队不少一人,点兵后层层上报上来,除一名兵卒脚上生了冻疮留在仇公子那里治疗,俱都到齐了。
韩良臣又下到军中寻问了些情况,下面的兵士们也依依上报,并没有任何异样。韩良臣不禁紧锁眉心,心事重重,看得众副将兄弟同是疑虑重重,但谁也不敢问。
见仇公子那儿果然躺着个伤兵,看到韩良臣时,吓了一跳,差一点那只冻疮溃烂的脚着地行礼,让韩良臣及时制止了。
如此看来,内奸并不是普通兵卒,会是谁呢?韩良臣的眉心越拧越紧,看得郑毅同样紧锁眉头,心里揣摩着韩良臣这番所为何事。
相国府。
“三哥,你回来呆多久?”亚萝兴奋地拉着亚默问东问西,冉俊似乎很久没看到这般可爱的亚萝,初识的记忆重回脑海,不禁让他心头微微一颤。
亚默轻牵唇角,笑道:“随心所欲,并没有具体的时间,回来看看他的表现。”言罢,转眸斜睨冉俊。
冉俊素来是霸气傲然地样子,这会儿却全然不是,十分安静地坐在一边儿,相国坐正厅下中间的主人位,等着上茶的下人们退去。
“亚家倒是好久没这么热闹了。”相国抿了一口茶,眼眸不抬地沉声说道。
相国家里儿女众多,四男七女,一正妻三个妾室,亚萝与亚卓,亚默是正妻生育,其他的均是庶出。亚萝与亚卓相貌最像,但亚萝最不喜欢这位大哥的品性,虽然亚卓对她是十分偏爱,也无法得到亚萝的喜爱,只有敬意而已,唯独这位三哥亚默是与亚萝最对脾气的。两个人也确都自身带着一股仙气。
冉俊与亚默也是早年认识的,两个人虽然看起来是南辕北辙的性情,却极为投缘。亚默欣赏冉俊魄力胆识,不惧强权,这大概因为亚默是相国之子,看不惯自己父亲的行为,因此绝不染指家事,国事,宁愿做一个浪迹天涯的散人。
因而,三个人当初成了最好的玩伴,若不是亚萝对冉俊有了感情,或许,他们三个还是好朋友,只是因为亚萝爱上了冉俊,冉俊又因为与相国不睦,三个人之间的关系便变了味道。而亚默在一次离开相国府后,三年未归。虽然他经常离家一段时日,这次时间最长。
“你们还没给我生个小外甥?”亚默笑问,问得亚萝面色微凝,只看她的脸色,亚默便有了答案。不禁看着冉俊说:“你答应我的事,没有做到。”
“我!”冉俊语结。
冉俊这辈子,只认了这么一个兄弟,对亚默有种说不出的感情于其中,听他这般指责,心下不禁愧疚。
“哥,我们有过。只是,小妹身体不好……”亚萝这样一说,冉俊不禁目光微变。
“哼!”相国一旁冷笑,“这些事你们私下再叙,冉俊你来相国府到底要做什么?”
相国的话提醒了冉俊,冉俊面色一冷,“我要带我的夫人和女人回去,即便是需要调教,也应该在我将军府,何必要劳相国大驾。”
“所以你就为了那个女人无视亚萝的脸面?无视亚萝就是无视相国府。”相国厉声道。
冉俊冷笑,他怎么会不知相国的心思,他真的只为了自己的女儿么?恐怕不尽然,当然抓获韩良臣在西夏可是大功一件,当年的驸马爷都死在韩良臣手里,若是抓到韩良臣,必得西夏皇重赏。冉俊与韩良臣对持是因为棋逢对手,他相国的目的昭然若揭。冉俊怎么会不懂?
“相国果真是为了亚萝么?”冉俊似笑非笑地挑眉反问,一脸狐疑。
亚默和亚萝虽不声响,但都微垂双眸地听着,二人都知道自己父亲的品性,若真说是为了亚萝实难相信。只是兄妹二人都不去揭穿罢了。
相国双目灼灼地盯视着冉俊,似要将他融化一般,万万想不到养虎为患,这只野虎,已经成了他的眼中盯、肉中刺。
“不如,你也留在相国府,你三人自幼感情甚好,我也知道,就借这个机会小聚一番。”相国陡然话锋一转,让冉俊始料不及。亚萝和亚默也略感吃惊地看着父亲。
相国转颜一笑,“我老了,家里最近太冷清,热闹热闹也好。”
三个人明明感觉到相国反常,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谢相国邀请,那小婿就打扰了。”冉俊马上应道。
相国府还真就热闹了。
“既然你回来了就都住到别苑去吧。把那个汉女也带过去。”相国吩咐道,亚萝睇一眼父亲,不明白为何昨天偏不让她住过去,今儿又让他们全都住到别苑了。
“去吧。”不及他人说话,相国就先声下令。
三人退出大堂。回亚萝的闺阁去接挽衣。三人并肩而行的一刹那,似都有时光倒流之感,年少记忆翻涌上心头,连冉俊的心也为之柔软,心里竟然觉得对亚萝有所亏欠。
挽衣正坐在房中凝思,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传来,回神转身,便看到亚萝和那两个男人走进来。
冉俊看到挽衣心仍是有所颤动,这女子,从见她第一面就这样震颤了他的心,虽然他对亚萝有愧,但对挽衣绝对是一种特别的感情。
“挽衣姑娘哭了?”冉俊这一问,不禁问得亚萝一惊,粗犷的冉俊竟也会如此细心,连留在挽衣玉颊上那半颗泪滴都看在眼里。
挽衣慌忙又去拭泪,“谁哭了,眼里进了沙子而已。”嘴硬地反驳道。
亚默如他的名字一般默默默地在一旁察颜观色,这女子果然有另一番神韵,与普通女子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