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一时居然无人应战,黑袍人挑了挑眉,眼中冷嘲目光一闪的说道:“原来青云门弟子也就如此,若是无人应战,那我可就走了。”
原本按照良仁的说法是任由黑袍人战胜三人便算他赢,可眼下竟然一副无人迎战的尴尬境地。
一种难言的情绪在场间蔓延。
谷自新和良仁的脸色有些发白,皱起的眉梢藏着恼羞,回首看了眼身后八名弟子。不知这种不满的怒意是针对黑袍人还是这些刚获得外门资格的弟子。
失望情绪蔓延,不少青云门弟子的面上也流露出对八名弟子的不满,反而不再理会对他们冷嘲热讽的嚣张黑袍人。
感受到一道道蕴含愤意的目光,面露沉吟的公孙羽上前一步,在一片静寂之中,轻声开口道:“我来!”
“在下公孙羽想向这位兄台请教一二。”
刹那间,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那人的身上。
身穿一袭轻薄白袍的少年,俊朗的面庞如刀削一般,挺拔的身姿隐藏着一股爆炸的力量,目含星辰闪着光彩,腰间别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给人不凡之感。
他躬身抱拳,面色谦恭,举手抬足间都散发文雅之气。
目光微微一缩,黑袍人罕见的道了声:“请!”声语间透露一抹重视之意。
抽出腰间厚重钢刀,本届名居第三的公孙羽脚下猛地一踏,身形一蹿而出,宛如一只凶猛地猎豹扑向羊羔。
一瞬之间,他的气势变得狂暴起来。
手中钢刀疯狂疾舞,白光连闪之下,一连十余道明晃晃刀光纵横交错的幻化一幕刀网。
双目不由一缩,黑袍人首次这般凝重,对方每一次挥斩都未产生丝毫的呼呼风响,这是凝意刀法。将落刀形成的威势,凝聚在钢刀表面,最后形成威力恐怖的爆发。
刚猛犀利的刀势在刀面上凝聚,点点眩目的红光在钢刀表面浮现,就像是火山在爆发前的蓄意,一场狂风在他的身边旋起。
看到这一幕,之前赛事中的前两名目中精光一闪,他们在此刻明白,原来眼前之人在比赛中竟然未尽全力!
脚下蹬着地面,公孙雨推着刀网,仿佛一辆战车般迅然而至。
心中一凛,黑袍人二话不说的两手一挥,双手抱剑迎了上去,生生斩落在刀网之上。
巨大的金铁交击雷鸣般爆响,一股气浪在场中炸开。
密集的刀网瞬间溃散而灭,一袭白袍的公孙羽一下倒飞出去,半跪在地面,拄着弥漫一道裂纹的钢刀,胸部大起大伏,喘着粗气,嘴角溢出血痕,人却在微笑。
黑袍人也是一连倒退七八步才稳住身形,持着嗡鸣轻吟的重剑。
“咳……兄台果然不凡,多谢你的帮助。若是再接下我这一击,在下甘愿服输。”连咳数声,公孙羽缓缓站起身来,抬了抬眼皮,漆黑的眼眸中,战意盎然。
盎然战意中更有惊喜之色,因为体内一直存在的气感禁锢,在这一刻终于打破了,他感受到四周虽然稀薄,但却无穷无尽的火性元气。
无需多言,黑袍人横举重剑向对方作出回应。
爽然一笑,公孙羽双肩一抖,两手在刀柄上齐齐一握,高举过头。
双目竟在这一刻缓缓闭上,突然,在他的周身似乎是有着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凝聚,他再次开始施展撕风刀法。
每一刀斩落,依旧是无声无息,但却蕴含一股难言的气息,每一道刀光都仿佛一道流光。刀刀斩落如流水行云,刀法施展流畅异常。
撕风刀法似乎被他发挥到极致,层层刀影交织纵横,让人眼花缭乱。
更是在四周震惊得目光中,有点点炽热的红光在刀体上汇聚,刀上如同浮现一层滚滚的烈焰。
“这是……”
“火力!”
“公孙师兄居然在这时候领悟气感。”
一声声惊呼在黑袍人耳边炸响,他却是心中郁闷,自己是来挑战的,怎么会遇到对手战斗中突破的情况,为什么这样的****没有被自己踩到?
面对蕴含火力的一击,黑袍人也不敢大意,大喝一声,体内所有力量喷涌而出,恐怖的气爆声以他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迸发而去,同时,一股微弱的流光在黑色大铁剑上浮现而出,在轻吟般的嗡鸣声中,化作一股寒风一扫而出。
整个地面随着黑袍人一脚落下猛然颤抖起来,在一道道裂纹弥漫间,黑袍人的身形飙射而出,眨眼间便出现公孙羽的面前。
手中无锋大黑剑微微一紧,旋即夹杂着凶悍无匹的劲气,狠狠的向着对手一劈而出。
这一剑劈出,立马在剑身所过之处闪现六七道清晰的剑影尾随而至,每一剑都仿佛巨大陨石一般朝着公孙羽砸来,携带着一股强烈的罡风。
狂猛的破风劲气在耳边嘶吼,公孙羽双目一睁而开,精光摄人,他大喝一声,体内刚产生的微量火力注入到刀身之中,手臂一挥,烈焰包裹的刀身横斩而出。
周围连绵如山的刀影如同受到召唤,一闪融入到了刀身之中,赤红刀光大放,火云滚滚而出。
轰!
一道丈许大小的半月形赤红刀芒在火云中浮现而出,如同风卷残云,朝着前方斩去。
黑色剑影劈在火云之上,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当即传出!
刚与炙热的刀芒相接触,黑色剑影便被其上所蕴含的巨大力量一震而开,紧接下一道剑影前仆后继的迎上去。
嘭嘭嘭……
在一连六七道的剑影劈斩之下,终于火云溃灭消散,公孙羽毕竟刚刚才领悟气感,被最后一剑重重一拍的身影如残云倒卷,一连在地上滚了十几圈才头晕脑胀的站起身来。
摇摇晃晃的稳住身形,公孙羽胸部剧烈激荡,猩红的双唇一分,一口浓浓的鲜血夺口而出,他没有痛苦,而是目色激动的大笑几声。
紧接着再次喷出一口血水,仰身倒地昏迷过去。
哗啦啦一声响。
却是他的钢刀突然裂纹像蜘蛛网般扩散,在触地的一瞬,碎成无数刀片。
脸色露出些微的苍白,黑袍人同样不好过,遮住身体的衣袍上焦烟冒出,从被烧坏的几个破洞中隐约可见身体干枯异常的皮肤金光流转然后消失,露出一片红晕。
沉默一瞬笼罩青云门的山门。
“我貌似胜了,罢了罢了,师傅我们还是回去吧。”少许之后,随意的摆了摆手,黑袍人轻叹一声,接着向一侧走去。
棺材中僵直而立的沧面之人明明早已逝去,没有丝毫生命气息,却似有所闻的两眼缓缓闭上。
徐徐走到一旁,黑袍人弯下腰拾起地上的宽大黑袍,手一扬,罩在身上,肥大的斗篷再次遮住他的头部。随后他合上棺材盖,捡起地上铁链,抬手一甩,再次缠绕着棺材上,手臂用力一拽将紫檀木棺扛在肩头,在众人注目之下,不紧不慢的一步步走下山门。
周围围观弟子见状纷纷让开道路,很快神秘的黑袍人身影便消失无踪。
只留下身后触目惊心的一片狼藉,与瞠目结舌的一群人。
……
夕阳的余晖洒落,为傍晚寂静的林间穿上一层红色的嫁衣。
没有夏日的灼热,温凉的气息在密林间洋溢。
在一座土山之顶,晚风习习吹过,一座新坟渐渐形成。
“师傅,青云门去过了,不负师傅期望,我以淬体六层,打败所有普通弟子,给你长脸了。”洒下手心湿湿的泥土,少年喃喃轻语。
“师傅,这里风景很美,有风,有云,有蓝天,还有溪流环绕,您老安息。”
“师傅,你放心。尽管徒儿现在还没有聚气成功,但是我会努力的。不都说大器晚成,或许我非凡类,就是大器。”将洒下的泥土拍得紧实,少年嘿嘿哂笑,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苦笑着摇摇头,喟然长叹。
嘴角的一抹笑意也成了自嘲,充满了苦涩。
也难怪,任谁有这样的遭遇都会感到极度的不甘和痛苦。
这少年正是挑战青云门的黑袍人,他叫做梅寒。本是石林镇梅家的一名少爷,但却因为小人陷害,在三年前的一次游玩中,被人击落悬崖。
看了眼一侧壁立千仞的悬崖峭壁,少年梅寒心中生出怒火,脸上立马浮现一片阴霾。
也算他福大命大,居然正好跌落悬崖下方的一个深涧里,更是在奄奄一息之际,得遇林老,保的一命。
若说自己真的是一名废材,倒也不尽然,他自从八岁开始便发现对于他人颇为艰难的气感,他可以轻易地做到。可问题是,别人领悟气感就等于步入气力之境,而他只要元气一入体便会飞快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自己也探查了好久,全然是一无所获。
七年的时间,尝试了不知多少办法,都是没有丝毫效果,他也只能采取正常人通用之法——炼体。
炼体是任何一名武者的必修,气力境武者以吐纳天地元气滋养锤炼肉体静脉,而无法领悟气感的凡俗便只有以苦练之法锤炼自己的肉身筋骨,当将肉体锤炼得足够强横时,便可采用灌元之法,强行领悟气感,成为武者。
然而此法也并非一般人可以进行,且不说灌元所需的开元灵液珍贵无比,重金难求,但就是其骇人的凶险程度也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
不为别的,灌元的一个“灌”字便道明一切,只要承受不住,便是爆体而亡。历年的实践证明,灌元成败的比例不过五五之分。
此外,灌元仪式也有严格的年龄限制,因为人一旦超过十六岁,体内经脉便开始固化,几乎没有开辟气府的丝毫可能。
想当初,梅寒只用了四年的时间便达到了炼体八重,炼体境虽然不入力士的法眼,可是这般速度确实惊世骇俗,吓坏了石林镇不知多少人,再加上他天生神力,极为惊人。也是因此惹人嫉妒忌惮,招至小人陷害。
人们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梅寒还真是应了这句话,坠崖后,他性命垂危,伤势颇重,炼体成果功亏一篑。但却意外的被打通体内一些暗脉,让他的体格更加适合修炼,三年的时间他再次达到炼体六重。
将最后一掊土洒落在新坟上,梅寒真情流露,眼角微微发涩,溢出泪水。
近三年间,救了自己性命后来成了自己恩师的林老,他也是一个有故事的男子。
虽然面容沧桑,深壑密布,然而在他生命终结之时的真实年龄却不到五十。
曾经,青云门的一代翘楚,身怀奇罕符力源,天赋异禀让人嫉妒。因为在百宗争雄的一场试练中得罪大有背景之人而遭到对方报复。
那一夜厄运降临,就当林老在宗门洞府修炼之时,对方明目张胆的找上了门,然后在一番羞辱折磨之后,被废黜修为,从此沦为一个可以感知元气,却始终无法修炼的废人。
而那一夜,整个宗门居然没有长辈出面阻止。
同样是炎炎夏夜,但却心寒如冰窟。
从此,天骄陨落,曾经的辉煌成为刺心的侮辱。
而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年少多轻狂,睥睨多天下。任何一名成功者都是踏着别人走上巅峰,赫赫声名从来不是自己封赐,而是靠着别人衬托。
自从失势之后,身边周围传来的不屑嘲笑以及惋惜轻叹便如潮水般淹没了他,更有一些心怀毒怨之人开始报复。
十年来,为了躲避仇杀,他也只能隐姓埋名于这片峡谷之中,从此隐遁,销声匿迹。
苍天见怜,在他生命所剩无几之时,天上掉下一名骨骼惊奇,天赋绝佳的少年,从此二人便成为了情深意重的师徒。
回想三年来,林老与自己的一点一滴,梅寒死死的攥起拳头,目光煞意闪动,咬牙切齿道:“师傅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