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前天通宵值班外加昨天没休息好的缘故,盛晴在办公室一边整理卷宗一边打着哈欠。
就在她打第五或第六个哈欠的时候小李面色古怪地走了进来。
“怎么,有新案子了?”盛晴随口问道。
“没有。”小李摇摇头,“你猜我看到谁了——昨天那个在我宿舍洗澡的家伙。”
“哦?哦。”盛晴突然来了精神,“他是来干嘛的?”
……
“我是来报警的。”刚在大厅里做完报案笔录,年轻人就被小李和盛晴带到了办公室。
“没找到家人么?”盛晴倒了一杯水递给年轻人。
“还没有,谢谢。”年轻人双手接过水杯。
“对了,昨天借给我的钱,正好还给你。”说着年轻人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小叠钞票,目测有两三千元,他拿出一张,双手递给盛晴。
“这钱是哪里来的?”盛晴吃惊地问道。
“昨天白天没什么收获……”年轻人端起杯子浅浅地抿了一口,盛晴注意到他的右手掌心有一串黑色水笔书写的数字,因为汗渍已经有些模糊。
“晚上想找个地方过夜,酒店、旅馆太贵了,所以打算在自动取款机的小房间里睡觉。因为一直有人进出,我就坐在小房间外面,等没人了再进去。”
盛晴看着年轻人,露出了同情的神情。
小李看着盛晴,叹了一口气。
年轻人接着说道:“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一位衣着精致的大姐姐出现在我面前,问我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是不是和女朋友吵架了,还说老公不在家,她一个人有点害怕,想邀请我去她家做客。”
“我婉拒了她的好意并简单说明了我的情况,然后她就给了我手机号码,说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找她。走的时候,还硬塞给我一叠钱,我要还给她,可她的车已经走远了。”
年轻人每说一句小李就叹一口气,当年轻人说完时小李已经把一整年的流量叹完了。他仿佛听见自己的内心在泪流满面地嘶吼着,教练,我也想帅得合不拢腿啊!
盛晴面色古怪,“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挺有原则的人呐。”
“记忆虽失,节操犹在。”年轻人正色道。
“你说你失忆,那你到底失去了哪些记忆?”小李忍不住问道,“我看你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啊。”
年轻人想了一下,“所有跟我身份有关的信息全都想不起来了,不管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
“那你现在认字么?”盛晴十分好奇。
“认识啊,中文英文都认识,字也会写,电脑也会用,常用的网址也记得,我甚至还知道自己大学学的是会计,专业知识和技能也都在。但是与学校、老师、同学乃至毕业论文的相关内容则完全是一片空白。”
“哈,你这忆失得……”,小李忍不吐槽,“相当有技术含量啊。”
“那你记得自己是做什么工作的么?”盛晴眼睛一亮。
开发区企业虽多,但只要知道企业的产品甚至行业,就能极大的缩小筛查范围。到时直接把年轻人带过去一家家辨认就可以了,毕竟这种等级的颜值不管在什么岗位,在公司里绝不会是默默无闻的。
年轻人摇摇头,“没有任何关于工作方面的记忆,连关于天海的记忆也都是一些常识性的,我昨天想了一个晚上,根本想不起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真遗憾。”盛晴惋惜道,“前天我们拿你的照片在我们的,呃,数据库,做过对比搜索,也没有结果。”考虑到对方的感受,盛晴把通缉犯信息库简称为数据库。
“是吗……”年轻露出失望的神情,“其实我心里清楚,就算报警也不太可能会有结果,毕竟我能提供的信息确实太少了,但除了报警我实在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一时间小李和盛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对了,能借用一会儿电脑么,我想查一下有关失忆的资料。”年轻人倒是出乎意料的坚强,只低落了一下,便又恢复正常,“我没身份证,网吧去不了。”
“用我的吧。”盛晴打开电脑输入密码,然后拿着卷宗坐到了小李的位置上,“我暂时不用电脑。”
“谢谢。”年轻立刻打开搜索网站开始查起资料来。
盛晴则一边整理卷宗,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小李聊着天。
不一会儿,小李被一个电话叫走了,办公室就只有剩下盛晴和年轻人。
“你考虑过以后的生活么?”看着熟练使用电脑的年轻人盛晴的同情心又发作了。
在天海,没有身份证可以说是寸步难行,不仅网吧、酒店去不了,火车、飞机坐不了,连去大街上发个广告传单都是要事先登记身份证的。
“姑且走一步算一步。”年轻人敲打着键盘答道,“如果短时间内恢复不了记忆或找不到线索,就先争取获得一个身份。”
“嗯。”盛晴点头,她实在不忍心告诉他,获得一个“身份”要远比他想象的难得多。
……
盛晴看了看表,还有半个小时就到午休时间了。她开始考虑是委婉地让年轻人离开还是请他吃个午饭,总之绝不能让非工作人员单独留在办公室里,这是工作纪律。
当盛晴酝酿到一半的时候,小李回来了,并带来一个消息:所长要见一下这个年轻人。
盛晴一脸吃惊,“什么时候所长连这种鸡毛蒜皮的小案子也亲自处理了?”
和盛晴一样带着满脑子的问号,年轻人跟着小李到了三楼的所长办公室。
所长办公室和年轻人想象的不太一样,一个派出所所长的办公室应该是什么样子或许没有一定之规,但这个办公室,的确更像是一位大学教授的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桌,除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其它地方都被厚薄不一的卷宗占据着。
四面墙壁有三面摆着高大的书架,各式各样总数过千的书籍被整齐地分类摆放着,其中刑侦学和心理学的专业书籍占了大半。
唯有搭在椅背上的警服和桌子前方摆着的一个小铭牌:所长唐宋,能证明这位便是松龄路派出所的所长。
颇具儒雅气质的中年男性放下手中的钢笔,站起身,伸出右手,“你好。”。
年轻人愣了一下,也赶紧伸出手,“您好。”——对方的手指纤长而稳定,柔软却有力,这一定是个极其坚定和自律的人。
小李见状,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办公室只有唐宋跟年轻人。
“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唐宋开门见山,“客观上,你有合法身份,有家人朋友,只是因为失忆,无法和他们取得联系。”
“虽然暂时没有线索,但我认为你找到家人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首先,随着时间推移,你很可能会恢复至少部分记忆,这个推断是有大量实例支持的。
其次,在日常生活中你很可能会遇到认识你的人,这也是一条捷径。
最后,从你家人的角度来看,你已失联四十八小时,接下来他们随时都会报警,我已让人关注报警平台,如果有失踪人口特征与你相符的话就会立刻通知你。”到这里唐宋顿了顿,“我说的,你能明白么?”
“基本明白,吧……”年轻人点点头,但又不是很确定,“您是让我不要病急乱投医,还有,最好一直留在附近。”
“是的。”唐宋点头微笑,他喜欢和聪明的人打交道。
“但以我现在的情况……恐怕很难如意。”年轻人眉宇间愁容展露,“我没身份证,租不了房子,也没法找工作……”
“这倒是个问题,要有住处,还要有收入……”唐宋沉吟半响,“我有个想法,你姑且听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