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男人迈过沙茶酒馆的门槛后,四下里张望一番,然后朝不远处的传菜姑娘招手,示意她过去。
传菜姑娘一看,昨晚上的大恶人又回来,当下就吓得往楼梯上跑,想要去给一诺报信儿。
“你跑什么,站住!”为首的男人在传菜姑娘身后喊道。
男人身后的随从见状就朝传菜姑娘虎扑过去。
“啊——”传菜姑娘这一声尖叫就像静夜里突然炸响的惊雷,险些给一诺耳膜刺穿。
传菜姑娘撩起长裙跨上楼梯,边跑边尖叫着:“杀人了!救命啊!”
这个时辰,沙茶酒馆中还有为数不多的江湖人在吃饭或饮酒。
来这里的江湖人,一半是曾在落难时被老掌柜接济过的,另一半则是冲着老掌柜多年来在江湖中留下的仗义救急的好名声而来的。
不管是上面的哪种,他们对沙茶酒馆都有着较深厚的情谊。
所以,当这些江湖人看到传菜姑娘惊慌失措地大呼救命时,便不约而同地向着男人和他的众多随从围了上来。
男人随身带着的那帮随从各个都是习武出身的血气汉子,见此情形,等不到主人一声喝下,就立即训练有素地挡在男人身前,齐刷刷地亮出了兵器。
那帮江湖人一个个也不是吃素的,不用召令,各自自发地“当啷啷”取出随身兵器,弓起身子,随时准备着为沙茶酒馆的安危而奋起反击。
传菜姑娘奔上楼,先看到的是横在道路上的苏辰和店小二。
姑娘将他二人逐个瞅了一眼,倒是一点不掩饰地长叹一口气,硬是从他二人之间扒拉开一条缝儿,挤了过去。
她匆匆奔到一诺跟前,抱住一诺的胳膊,大声说道:“若言姑娘,救命!”
苏辰和店小二尴尬地呆愣了下,相互望了一眼,彼此都是十分地无奈。
本来这个时候,草草地把传菜姑娘那不加掩饰的嫌弃眼神儿给忘掉多好,无奈店小二非要实诚地点透:“苏先生,我们方才被她嫌弃了!”
苏辰无力辩驳,随口说了句:“你行,你上!”
店小二立即像受了极大的惊吓似得,摇着头,倒退几步,躲到一诺身后。
他放松地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意思是这么躲着才安全。
苏辰朝楼下的厅堂瞥了一眼,形势不容乐观。
他回过头来,紧张地将一诺望着,心想:“经过昨晚上的那一番打斗,她体内的热毒扩散得更快了,好不容易才刚刚控制住。如果等下,再去打,只怕凶多吉少。”
在苏辰思前想后、为一诺的安危发愁时,一诺冲躲在身后的店小二不怀好意地一笑,在店小二还未领悟她的用意前,腾空跃起,以店小二的肩头为着力点,借力飞跃而出。
由于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店小二愣是被她踹出几步开外。
她张开双臂抓住从屋顶横梁上垂挂下来的铁链,轻轻荡起并快速下坠。
铁链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靠近厅堂中间挂满酒坛的横梁时,她抬腿踢碎一个酒坛,在酒坛子的碎瓦下落时,顺手捞起一片。
她松开铁链,从高处飘然落下,不似翩飞蝴蝶,更像狂掠而来的暴风,横冲直撞,硬是击退男人的众多随从,落在了男人身旁。
一诺将碎瓦片架在男人脖子上,巧笑的两靥多么娇艳、美丽的双眸令人倾心,只是嗓音听起来有些冷酷了,“脖子上的淤青还没消散,你就敢再寻上门来,这么着急忙慌的,是活腻了、赶着去投胎么?”
男人举着手,示意众随从不要轻举妄动,脸上的肌肉紧张到抽搐,强挤着笑容,说道:“姑娘,您误会了,我们刚从监牢里放出来,哪还敢再来惹事。实话说吧,我今夜里来,就是来和您讲道理的!”
一诺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故意将碎瓦的尖锐棱角在男人脖子上划了几道,划出了几道血口子,血当即就冒出来了。
男人感觉到丝丝疼痛,倒也不嚷嚷,反倒安抚起手下的随从不要妄动。
一诺望着男人脖子上的血泽,冷冷地说道:“我以前很大度的,可是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变得心胸狭窄,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昨日,是我多有得罪。”男人忍耐着,“姑娘眼下也解了气,是否可以心平气和地和我一起坐下来,讲讲道理呢?”
“可以可以!”店小二从楼上探着身子向下张望,嘴里不停地嚷嚷着:“讲道理好!大家坐下来讲讲道理,千万不能再砸我家酒馆的东西了!再砸下去,我饭碗都难保了!”
一诺在男人耳边说:“讲道理可以,只是鉴于先前你施加在我们身上的恶行,眼下总归是要做些什么可表露你的诚意的事,才好让我们信任你。”
“我此次来,就是诚心诚意来讲道理的,所以姑娘不妨直说,我要怎么做,才能换得你的信任。”男人看起来不像是在撒谎。
“经历过太多不幸的遭遇,使得我很难轻易信任别人。”一诺眼神冷漠,“所以,不如让你这帮手下先行绑在柱子上好了。”
精瘦老头插嘴说道:“不行!眼下,我们家主人的性命还在你手里,如若再把这帮弟兄绑了,岂不是都要受制于你!”
一诺冷笑一声,猛地又在男人脖子上划开一个血口子,不屑地说:“不然,你以为眼下你们就不受制于我了么?”
“姑娘,我们今夜里进来酒馆,并不是要再惹是非。只是因为昨日夜里你说过你知道一个人,他能帮我找到杀我母亲的凶手”,男人眼神真挚诚恳地将一诺望着,“自我母亲惨死以来,我时常会梦到她痛哭流涕,向我不停哭诉她的惨死。身为人子,我已然未尽孝道,愧对母亲......”
一诺打断道:“我答应带你去见他。”
男人看模样大概三十有余,听一诺这么答复,脸上立刻堆出十分灿烂的笑容,开心的样子像极了十几岁的少年,“姑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一诺还未来得及说话,苏辰对她闷声说道:“你随我上楼来,我有话跟你讲。”
一诺一进房间,苏辰“嘭”一下就给门关上了。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苏辰那双柔美的眸子里尽是愤怒。
一诺料定,他一定是想着自己那么爽快地答应帮助楼下那个男人,其实是存着一个杀人灭口的阴谋。
但是,她仍忍不住反问一句:“是吗?”
“是!我非常确信你要做什么!”他的眼神由愤怒变为冷酷,“如果你今天从酒馆走出去,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
就是这种偏见,就是这种冷漠,总会让韩一诺猛然意识到,自己和他之间有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也正是因为这种偏见和冷漠的逼迫,使得她会在她心累的时候,贪恋起何绍霆给予的宽容和温暖。
“好!随你的便吧!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她摔门而出,留下他呆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