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淇极不情愿地取下玉坠子递给绍霆,噘着嘴,嘱咐道:“你藏好了,别让别人瞧见!要贴身藏,不然它的香味儿散发出来,被人发现了,你一样难逃一死。”
绍霆心说,我看你这坠子值些银两才与你打赌的。你大可放心,出了你这门,我立刻就找个当铺,拿去折了银子,做盘缠。
莫淇望着绍霆将玉坠子收入衣袍中,心里失落落的。“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你爹娘在江湖上有没有名号?”
“打听这么多,你该不会是想要再偷回去吧?”绍霆惊诧不已。
“没有,没有!”莫淇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是脸上尽是难以掩藏的失落。心说,我爹爹打小交代过,这玉坠子是稀世珍品,万万不可轻易送人,要送也只能送自己挚爱之人。如今却被你轻易骗了去,我这心里可不是滋味儿。
绍霆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在外,世事难料,实在不适宜向陌生人泄露真实身份,便信口说道:“我姓何,家住扶城,家父常年经商,家里虽称不上富甲一方,到还算是殷实富裕。你若有朝一日,到了扶城,去找我,我管吃管住!”
在听完他这一番详实的自我介绍后,莫淇心中已经悄悄完成了一场关于是非善恶的激烈争吵,但想到白白损失一件宝贝,仍会心里发堵,为了宽慰自己,于是说道:“好,那块玉坠就算是我与你交友的信物了!”
绍霆一愣,“好!”于是将手中铁鞭送给莫淇,“这是我初习武时,娘亲送我的,用了些年数,不那么崭新了,但是对于我来说,意义重大……送给你,作回礼吧。”
“所以,那时候我们就……”绍霆见一诺抱着双臂困得栽跟头,十分的无奈,“认识了……”
一诺身体向前倾倒,突然猛地惊醒,“然后呢?”
“什么然后?”
一诺打着哈欠,困乏无力地垂着双肩,“你是怎么出去的?出口在哪儿?”
绍霆垂着眼,心里失落落的,“我当时被人打晕了,再醒过来时,已经在树林里了。”
“真的吗?”一诺不相信他说的话,但在她几经追问、仍旧一无所获之后,也只能无奈地接受。
一诺长呼一口气,蜷缩在墙角里,闭上眼,对绍霆说:“既然这样,就只能勇敢地面对惨烈的现实了。”
“惨烈?和我待在一起,你觉得很惨吗?”绍霆心里郁闷不已。
一诺望着绍霆愁眉苦脸的样子,默默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捂着肚子,佯装肚子痛,“我饿得肠子都抽筋儿了,这样还不够惨烈吗?”
“如今坠进这里,白白浪费了那只野鸡。”绍霆不无惋惜地说道。
绍霆的这一番话立刻让一诺的味蕾疯狂起来,当然回忆的画面当不了饥,她心里愁苦起来,心说:“命运怎么这么无常呢,就在不久前,一个烤得焦脆的鸡腿放在我面前,我居然昧着良心说无味!现在想想,真是作孽!作孽!”
一诺甩了甩脑袋,好似这一甩就能把脑中香气扑鼻、口感娇嫩的鸡腿甩到九霄云外,“困!睡觉!”
一诺闭上眼,还没入梦,忽听得绍霆的脚步声愈来愈近。猛地睁开双眼,双臂紧护住胸前,质问他:“你做什么?”
绍霆抖了抖手里的长衫,“我怕你着凉,想给你盖件衣服。”
一诺并不领情,“你若是真的心疼我,就带我从这里走出去啊!”
绍霆给她盖上长衫,抓住她的肩膀,双眼无辜地将她望着,“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当时昏倒了……”
一诺打断他的话,说:“醒过来时,已经被扔到了树林里?”
绍霆点点头。
“如若你说得不假,那你当日就已经找到了从树林里走出去的路”,一诺睁大双眼望着他,“你说的地势高的地方……”
绍霆点点头,“那里有个破旧院子,靠院墙的地方种着几棵柳树,我点了一把火,浓烟滚滚,惊动了守城官兵,再后来就得救了。”
“你说带我去那里,不会是想故技重施的吧?”一诺一想到如今正是柳絮纷飞的季节,再想象柳树烧着了,漫天火星的样子,就吓得肝儿颤,一脸惊悚地说:“你纵火的那日,肯定不是这个季节!”
绍霆被自己蠢到了,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哈哈……你这么一说,反倒觉得眼下的处境简直是老天爷的厚赐。如若真的去纵了火,烧着的柳絮就像火药捻子,被风扬起,铺天盖地地飞起来,只怕躲避不及,后果真是不堪想象。”
“眼下的处境就好了么,这里鲜有人烟的,若找不到从这密室里出去的路,怕是要被活活饿死了。”一诺泼冷水地说。
“既然是人造的密室,出口就不可能隐藏得天衣无缝。你睡吧,我去四处找找。”绍霆揉了揉一诺的脑袋,说:“怕了,就喊我!”
一诺茫然地点点头,将身体尽量都缩到长衫里。
绍霆走后不久,一诺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不知是因为这个深埋地下的密室显得格外阴森的缘故,还是因为在饥肠辘辘时,脑神经就会变得异常活跃。总之,这一夜,她做了很多很多梦,睡得心惊胆战。
她梦到苏辰也坠进了密室里,梦到他当着绍霆的面,指着她的鼻子说她就是个冒牌货。在梦里,她哭得很伤心,不是因为绍霆在得知她的身份后,怒不可遏地用短戟刺伤了她。
而是,苏辰流着泪,对她说的那一段话。
他说,有些人的心门是木头做的,只要放一把火,就能烧开;有些人的心门是铁做的,放一把火不行,但可以用水浸泡,时间久了,铁门锈蚀了,就倒塌了;还有一些人,她的心门是金子做的,火烧不开,水锈蚀不烂,牢固得很。
“不!”一诺泪流满面,“牢固只是做给人看的,若遇上有心人,必然是,叩门就打开!”
梦醒后,一诺一直反复地回忆起自己在梦里说的那句话,心头泛起一阵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