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立在鼓风阁墙头,遥望八角亭。这日是隐云暂离密宅的第二十五日,他喃喃自语道:“天下之大,身赋天资异禀的,又怎么可能仅有你一人!”说完捂嘴偷偷自乐,眉眼间尽是得意之色。
转而望了望夜空,一轮满月高挂其中,周遭点缀着闪亮星辰,“隆冬寒气逼得人无法出门,可惜了这番良辰美景了。”话音刚落,他忍不住冷笑一声,如果隐云在,一定又要讽刺自己,“她多日不来探访,你非但不会心生怨愤,反倒为她寻遍托辞,真真的可怜之人!”
他心里升腾起一股酸涩,眼底泛起了一层霜雾,这种她“赏赐”的忽远忽近、忽冷忽热的感觉,让他受尽了苦头。
他在墙头挪了几步,犹豫着要不要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如果她不开心怎么办?如果看到了自己不愿看到的,怎么办?”突然,他脚下一滑,从墙头跌下。
深潭邻近高墙的边缘侧深埋着削尖的竹子,由于墙跟处常年不见光亮,所以这些竹子很难被发现。但是前些日子下了场雪,苏辰发现靠墙跟处的一圈雪多日不化的,以为是岸,遂投掷石头试之。不多时,见一根两头削尖的竹子从水面浮起,方才恍然大悟,心中暗自赞叹,暗器世家果然精算。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苏辰脱下鞋子,右脚裹脚布已经被血浸染了一片,他咧着嘴,小心地将残留在脚底的竹片取出。
他右脚痛得厉害,只能拄着树枝,一瘸一拐地往前挪。心里嘀咕,往日在鼓风阁中眺望坤宁古街,总觉得近在咫尺,这夜置身其中,才发觉这道观外围的怪树林子出奇的幽深,像迷宫似得难辨别方向。
鸡鸣一声时,他才踏上坤宁古街。他靠墙坐在路边,浑身乏力,饥肠辘辘。但是当暖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时,他的双眼就又像点燃的火把一样跳动起明亮的生机,他满足地咧开嘴,傻傻笑了起来。
“你在这儿昼夜歌舞升平,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你有想过他在潮湿阴冷的岩洞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一诺坐在戏台下,隐云的话将她多日来伪装的那份微薄安宁搅得乱七八糟,心里的那块石头随着热闹的鼓点东冲西撞,终于快要冲破她最后一丝冷静时,绍霆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牢牢按在椅子上。
“他已经按耐不住了,不要中了他的计!再等些时日,他想守的‘城池’就会不攻自破!”一诺并没有被绍霆的这番话抚慰住,相反脸色越发忧郁,低声说:“经历了火灾,尧变得很脆弱,我等不了了!你帮帮我!”她握着绍霆的手,像握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不要着急,不是不救,眼下还不清楚他的用意。贸然擅闯,没几分胜算,只怕一不小心被他算计……”正在绍霆耐心与一诺说出自己的顾虑时,一个妙龄少女俯身,朱唇附在绍霆耳畔,冷不丁地大喊一声:“兄长!”
绍霆对少女的恶作剧非但没有厌恶,从一诺的视角看,他眉眼间的愁容似乎被少女泛着粉红的喜悦情绪感染了般,一扫而光,绍霆笑说:“爹爹说有个至尊至贵的客人,竟料想不到是你!”
少女撅起嘴唇,撒娇地说:“我也料想不到,在兄长心中,竟占不了这至尊至贵的一席。”“这说的是哪里话,郡主在我心中定是要占上一席,甚是至尊至贵!”绍霆弯腰行了一礼。
少女翻了个白眼,说:“只怕兄长说的这等席位,秋思还要排在文武大臣之后了,无趣!”
这时,何老将军已从寿星的位置上走过来,朝少女行礼,礼毕,笑说:“犬子不才,望郡主见谅!”少女挽着绍霆的胳膊,“我与兄长一向如此,嬉闹惯了,何伯伯莫见怪就好。”
何老将军摇摇头,早已乐得合不拢嘴了,“近日,我新寻了一匹稀世良驹,养在营帐。逢今日寿宴,劳烦郡主移步,看我众小儿以武会友,可使得?”“有何使不得,何伯伯,请!”
苏辰一步一挪地走到营房时,嘴唇煞白,被汗水浸透的袄褂灌进冷风后变得冰凉刺骨,他浑身打晃地走到练兵场。他担心撞上隐云,只得远远遥望。
战鼓雷动,李邪出来迎战,他力大无穷,曾举起重500斤大鼎。骁勇善战,所到之处,人不敢当,人送外号“黑熊”。
苏辰担忧地望向一诺——她坐在一人多高的黑色骏马上,身穿枣红长褂,外罩金丝软甲,手握铁鞭,一身傲骨。发髻高盘,黑色束带随风舞动,面容清冷,毫无惧色。
突然,郡主劫了李邪坐骑,夺了他的长枪,驱马上场。
围观的士兵无不纷纷议论,“郡主虽枪法师从良师,但习练太少,并不纯熟”,“郡主马上功夫了得啊”,“偷袭才是郡主的拿手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