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吕芒不希望白可人听到的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世界上的一些事情显得太极端,极端到好笑,白可人回想起以前自己和黄文锋的约会,的确,八点不到的时候他就会结束约会,并美其名曰怕白可人休息不好、怕她太晚回家耽误休息,白可人甚至还曾经洋洋得意地将黄文锋的这番说辞转述给吕芒、苏小茶和庄斯斋,还有自己的父母,并美其名曰为老实本分。
白可人甚至从来没有怀疑过--心灵鸡汤里一直说,一段感情里最不应该有的,就是怀疑。
现在看来,自己最大的错误,应该就是从没怀疑过心灵鸡汤。
以前的等等种种在现在看来,都是肥皂泡般的谎言,一戳就破,愚蠢的是自己居然这么久才恍悟,而且直到最后一刻,也是别人替自己戳破了那早该被揭穿的谎言。
白可人在玄关站了几秒钟,一时间有些错愕,并不伤心,只是觉得想不通,自己从来没限制过黄文锋的自由,也没逼迫过他一定要和自己在一起,那他为什么还要骗自己?直接说明白不就好了?
“男人啊,是不会直接和你说明白的,”乔焱第一个反应过来,走到玄关扶着娇弱的白可人,将她按在沙发上坐下,“至少是在没找到下家之前,要不然还怎么骑驴找马?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拖着不肯分手,无非是因为没有找到更好的……”
眼看着白可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吕芒横了乔焱一眼,将他推到一边去,低声咒骂道:“你庄斯斋附身啊?”
“哎?什么叫附身?他只是替我把我想说的话说完了,这更证明这个理论的绝对准确性……”
不等房里的庄斯斋把话说完,吕芒已经一把关上房门,房里只剩下庄斯斋含混不清的争论。
吕芒白了乔焱一眼,给他使了个眼色,乔焱撇撇嘴,笑咪咪地来到白可人对面道:“我给你说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不光着脚,谁给你好鞋子穿?”
听乔焱这话,吕芒的脸色才好看一些,对着白可人道:“感觉怎么样?”
吕芒记得,上次白可人和黄文锋相亲结束之后,回来可是好像吃到新口味糖果的小姑娘一样,一脸兴奋地给她们汇报情况,甚至连黄文锋帮她拉椅子开车门这种小事儿都事无巨细地报备,恨不得从每一个细微动作里挖掘出黄文锋对她的好感。
然而这次的白可人好像不太一样。
白可人抿着嘴唇,脸上的表情看不出高兴或是不悦,那种感觉,就好像融化又重新凝固的巧克力,僵硬得不太好看。
“没感觉?”
“不是……”
“不喜欢?”
“也不是……”
“那你怎么了?”吕芒被白可人弄得有点儿着急,“有戏还是没戏,你倒是说啊?”
白可人始终低着头,搭在膝盖上的两只手纠结地缠在一起,低声道:“我说不出来。”
事实上,半个小时之前,阿珂就已经将白可人送到了楼下,仍旧恋恋不舍地跟她聊了几句之后才意犹未尽道:“你先去休息吧,改天一起吃饭。”
白可人进了单元门,然而站在电梯门口却停住了脚步,眼看着阿珂的身影头也不回地离开之后,白可人重新走出了单元。
站在单元门口的时候,白可人觉得自己有些尴尬,外面是刚刚认识的潜任恋爱对象,楼上的是对自己关切不已的室友,但是不管是谁,都是自己现在不想面对的人,白可人来到小区里,在长椅上坐了半天,晚风吹过,轻抚着她脑海中凌乱的思绪。
阿珂似乎是个蛮不错的人,然而对于白可人来说,却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那条裙子很好看,但是,自己偏偏就是知道自己不会穿在身上,在理性和感性之外,有些时候,本能会准确地告诉自己,某些东西是不属于自己的。
就是不对。
所以现在,白可人蠕动着嘴唇憋闷半天,仍旧是说不出来个答案。
对面的乔焱像模像样地对着白可人勾了勾手指,抓过白可人的手腕,将两根指头搭在白可人的脉搏上。
吕芒看得有些疑惑,“你干嘛呢?”
“嘘!”
乔焱活似个老中医似的,眯着眼睛给白可人搭脉,半晌,长出了口气道:“这是情伤未愈后遗症。”
“神经病!”吕芒忍不住骂了一声,但是转念一想,皱着眉头望着白可人道:“我说白可人,那种渣男,你该不会还惦记着吧?”
白可人连忙使劲儿摇头,自己对黄文锋确实没什么好念想的了,起初或许还有些不甘,但是自从那天在咖啡厅里大闹一场之后,白可人早已经断了所有念想。
吕芒这才长出口气,鄙夷地瞥了乔焱一眼道:“情伤?情什么伤?饭照吃,恋爱照谈,能有什么情伤?”
乔焱伸了个懒腰道:“你以为能谈恋爱就没情伤了?那么多忘不掉前任的情歌是唱给谁听的?再说了,这后遗症未必就是没办法谈恋爱,表现方法多了去了。”
庄斯斋在房间里闷声闷气地喊了一声道:“比如?”
“比如说,没办法进入恋爱状态。”
恋爱,是一件无比微妙的事情,自古至今从未有过一个准确的标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某种情况下,某种人的确是无法进入恋爱状态。
这就是乔焱口中的情伤未愈后遗症。
“会接受别人的追求,或者朋友的介绍,可以当做普通朋友来相处,但是一旦提及要进入恋爱关系的时候,就会退缩,简单来说,就是觉得对方哪里都好,但是就是觉得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某些地方不对劲儿……”
不等乔焱这话说完,本来正在低头沉思着的白可人突然抬起头来,她就好像是一个寻医无数却苦不得解的病人,乔焱的话,则好像老中医的一阵见血,瞬间揭开了白可人的症结所在。
白可人有点儿激动地望着乔焱道:“那这是为什么呢?”
“按照通俗理论来说,要么是因为时间不够长,要么是因为新欢不够好,但是在你身上的话……”乔焱站起身来,说这话的时候,围着白可人绕了个圈儿,突然探头凑近了白可人,那凌厉的目光仿佛要将白可人所有心思都剖开般,眼神竟然令白可人躲闪不及,乔焱与白可人对视了两秒,勾起嘴角道:“是因为你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