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毕,他先开口道:“此时叨扰吴小姐,实为有事要说,因此,便也顾不得打扰不打扰的话了。”
请他落座,道:“林公子不必见外,有话请讲!”
他却不说话,看一看站在他身旁的常遇春。常遇春行上前两步,与我见礼,道:“是这样子,因为中间乱传了话,导致我家公子与吴小姐起了龃龉,且听说吴府有奴背主之事,心下实在是气不过,便去豫州城里,找了相熟的包打听,哪知,打听着,经打听出来一桩旧事,想来说给吴小姐听一听!”
林佑之意态闲闲,并不理会,也不说话,恍若未闻一般。
我只得道:“常兄弟但说无妨。”
哪知这一听,竟然听了小半个时辰。
原来,这李掌柜,乃是是从“鬼厨”留一手,鬼厨不是形容他性格,是形容他的长相,似恶鬼一般丑陋。留一手本家姓刘,乃是庖厨里的“世家”,祖祖辈辈,都是做厨子的。也遵从祖先的规矩,每每受聘到东家,总是不会尽展厨艺,总会留几个家传绝学来,久而久之,“留一手”变取代了本命,传开去了。
因着相貌丑陋,就算是家庭丰衣足食原甚一般人家,留一手也没留下个一男半女来。倒是说过几门亲事,不是无法生育休妻的,便是婚后因其丑陋而与他人**被休的,总之,几门亲事过后,再也无人愿意嫁给他,只有妓院不嫌弃他,他便沉溺于妓院的姐儿们,不能自拔。
须臾几年,便将过万家财散尽,穷困潦倒起来。
我赶紧打断常遇春道:“可是常兄弟,这李掌柜——”
他道:“小姐不急,这前因后果,且听我慢慢说来。”
林佑之却已是行至偏厅,像是要避嫌的样子,背着双手,细细欣赏起各种摆设来,并不理会我二人的言语。
常遇春继续道:这李掌柜,那时不过是个杀猪的屠夫,才十七八的样子,给城外王庄的王员外做长工。同样的,还有醉仙楼的王掌柜,乃是这鬼厨留一手的远房侄子,家贫但尚可过活,乃是跟着留守学个手艺,将来好吃饭的。
学艺五六载之后,这留一手死的却是蹊跷的很,是暴毙而亡的。可醉仙楼的王厨子却把师弟李掌柜告上豫州府衙,说是李掌柜害死了留一手。豫州府衙原是留一手的东家,雇佣过留一手好几年的,后来吃絮了才换的厨子,因此,于情于理,都还是重视的,因此叫了仵作,验尸,但验尸的结果,却没有任何下毒的迹象,最终,此案还是不了了之。官方说法是:得了未知的不治之症,暴毙而亡的。
师兄弟二人,也因此事,再不往来,成了贸首之仇了。二人也一步步的,从街角的小担夫,做成今天这个样子,各自有了酒楼了。原是师弟的李掌柜,先开的醉江南,取自某云游之士说的:“最是江南好风景”,叫了“醉江南”。而王厨子,气不过,后开的酒楼也杠上了,取了“醉仙楼”。
听得他娓娓道来,我心下明白了几分。以这李掌柜不要脸的性格,说留一手是他害死的,我也相信,只是,年代久远,终是不可考证之事,也唯有一声叹息了!
听得我的叹息之声,林佑之慢慢踱步回来,笑道:“姑娘可听完了常遇春的故事?”
我请他坐下,重新叫银花看了茶,道:“只是加深了对这个笑面虎一般的李掌柜的厌恶罢了,却仍旧无法啊!”
他笑的意味深长:“此事,全凭小姐做主,要是小姐希望我去解决了那个李掌柜,我林记商号,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我心下警醒,幽幽道:“唉,何必了,说到底,不过是几道私房菜罢了,我是不会为此大动干戈的,都是混口饭吃,何必了?”
他端着茶杯的手顿一顿,道:“小姐好性儿!”
我却听不出来是夸赞还是鄙薄。
又嘘嘘聊一些闲话,无非是偏厅里的画是不是我画的啊,写意山水的精髓之类,约莫快一个时辰了,才告辞离去。
待得他们主仆二人去了一会儿,我才命银花叫过王远,如此如此吩咐下去。王远领命,择日便去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