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别闹了,小花,乖,你先回屋去,我找十一有些话谈谈。”
方十一正跟大花蛇耍得浓烈,裴玉楼的发话,小花蛇头“嗤”的一吐露,只能乖乖的回了弄屋。
“老头,你有心事?说说吧,这半月来,你的反差很大啊。”老头子的拧,方十一亦是没辙。
“你的蛊运作得怎么样了?还有,我让你每天都浸泡药浴,你小子可没有偷懒吧?”
这是在审问功课么?
方十一咧嘴一笑,他拍着胸膛保证:“老头,你认为我在你鼓上蛊的操控下,即使我有偷懒的心,我也没有那个胆啊。”
“知道就好。”
裴玉楼目光一挑,看像了远方,忽而,他一声沉重叹息:“原本有些事情,我是打算烂在肚子中,不想跟你提起的。可我后来想想,你虽然不愿意拜我为师父,可我却间接授予你如何运蛊,下蛊,制蛊。你也算得上我裴玉楼的半个徒弟了。有些事情,还得跟你说下为好。省得你们将来以后真遇见了,后果还真是有些麻烦。”
“你们?老头,听你的意思说,你之前曾提起隐居在此。你该不会是招惹上了很厉害的仇家吧?然后你就躲避在这里?”事实好像真的是如此,方十一故而猜测。
裴玉楼眸子一闪,接着反问:“呵!如果我说,我真遇上了一个很厉害的仇家,所以我才躲避在此桃花村十余年,方小子,你会害怕么?”
方十一马上摇头:“切!我害怕个鸟啊。是你的仇家,又不是我的仇家。即使是我的仇家又如何?反正跟我方十一发生过节的人海了去,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我就知道你小子有种。”
“唉,我跟你说吧,其实他也不算是仇家。他是我的一个族哥,比我大三岁。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话,我想我也不必在此生活十余年,背井离乡的有家不能回了。”
方十一大感好奇:“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能跟我说说么?”
“我原本就打算跟你说这事情的,有何不能。我们巫族南陵,在我们那村落,彼此都以下蛊,运蛊,制蛊为傲。我跟那族哥也是一样。在我们同辈当中,属我跟他的技艺旗鼓相当。如果不是这般,我们后来也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
“可能因为我们的年轻气盛,谁也不服谁。为了证明自己比对方强悍,厉害,棋高一筹。我们双方约定,他若是下蛊,那么我就解蛊,反之如此。于是从那天起,我们开始走上了一条崎岖的,又是充满了棘刺的较劲之路。”
“从村落的畜生,最终上升到无害的妇人,幼童,甚至是老人。他们几乎都遭受了我们下蛊祸害。整个村落,他们每天几乎都被我们荼毒的不安。我们越斗越勇,谁也说服不了谁。后来有一天,我们的村落族长找到了我们……”
裴玉楼深深一叹息,一张脸色布满了痛苦的神色。此刻,他好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梦魔当中,痛苦,自责,沉沦的不能自己。
方十一安静听着。对此事件,他知道自己没有发言权。做个最诚实的听众,是他最好的选择。
午后的风,轻轻吹,庭院深深,增添了几许沉重的气氛。
“族长找到我们两人,他一直在对着我们劝说,说是不能任由我们继续较劲下去了。你们一个下蛊,一个解蛊,从当初的畜生到升级为族人。如果继续斗气下去,我们整个村落都会遭殃,必须得停止这样的行为。”
“族长的一番劝说,我个我那族哥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于是,我们两人就当着族长的面成人了彼此的错误,保证以后不在相互较劲斗蛊了。呵呵!想想我们那时候的保证,现在回想起来,是如此的可笑。都是年轻啊!”
裴玉楼在是一声叹息,半晌,他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裴老头的心情,方十一是能理解的。朝气蓬勃的年纪,轻舞飞扬,谁个年轻不曾轻狂?叛逆呢?谁的青春不曾骚动?
只有有错能改正,都是好孩子。
“后来,你们怎么样了?”方十一隐约猜测到,裴老头之所以隐居到此,一定是因为他那族哥的缘故吧?
“后来啊?后来我们就听从了族长的话,不在相互斗蛊了。可平静的日子并不长,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我们又在暗地下相互较劲上了。他种蛊,我解蛊。或者是我种蛊,他解蛊。斗啊斗,仿佛无法消停下来。”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随着我们的年纪递增。而我们两人之间的斗蛊,依然在继续。直到有一天,我实在是厌烦了这样天一亮就跟他没完没了的斗气,斗蛊。是无比的怨恨。终于有一天,我偷偷离开了村落,跑出了外面。”
“那段日子,我走了很多个地方,见识了很多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事物。不停的走,不停的看。直到有一天,我抵达了这桃花村。看着花开如此灿烂的桃花,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我就住了下来,直到现在。”
真是一部精彩的成长史。因为斗蛊,被迫离开了生养自己的故乡,从青葱岁月,到现在的髯鬓斑白。
有家不能回,这是何等的悲哀?他的心情,多半是忧伤,难过的吧?
方十一终于是有些理解裴老头的古怪脾气了。仿佛就是被垫在茅厕当做了踏板的石头,又臭又硬。
他的秉性如此,多半是因为他年轻因为跟族哥斗蛊所致。
哎,可怜人之必有可恨之处。
对于裴老头的遭遇,方十一也是说不上对他的可怜,还是同情。
“原本以为我隐居在此,就能度过一个安详的晚年。可是你知道吗?有些事情,在冥冥中上天早就注定好的,不管你人在何处,躲避在何方,哪怕是天涯海角,总有那么一天,终归会被暴露出来。当某天我那族哥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知道,那是我跟他的宿命,我跟他的纠缠,我跟他的孽缘,注定是一生都缠绕一起,刀砍不断,火烧不尽。”
“这么说来,你们又重新相互斗上了蛊?”难道真有宿命轮回吗?方十一宁可相信母猪可以上树,他也不信命。
“是啊,我们又重新斗上了蛊,我们这一斗啊,就是一辈子。我们后来约定,每隔三年见上一面。我们不断努力的培植,配置新的蛊类。他种,我解。或者我种,他解。仿佛我们又回到了当年彼此年轻的时候。”
“可能是上天再也不忍心我们两族哥弟两继续没完没了的斗气下去。便是在今年,我们约定好了时间,见上面,彼此给自己种蛊。而这一次,是他赢了。我用了整整半年的时间来解蛊,始终都无法解开我身体上的蛊毒。”
话说到这,裴玉楼的故事也是差不多了,而方十一也是被裴玉楼的话给吓住了:“老头,你刚刚说什么?你也被种下了蛊毒?这……难道你真的解除不了?”
“是啊,这次我真栽倒了,重重栽了一个跟头。也罢,想我这一生当中,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所有的时间都被我哪来做此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如果时间可以从来的话,我绝对不会过上那样的生活。”
裴玉楼的话竟是让方十一大吃一惊。怪不得裴老头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原来他竟是被种下了蛊毒。
他的形体如此消瘦,理应是他体内的蛊毒在吞噬着他的精气。
“居然你无法解除自己身体内的蛊毒,你怎么不去找你的族哥?为何要拖延到现在呢?难道是因为面子的缘故?老头你拉不下来脸来求助你那族哥吗?”方十一有些不理解。
好好的两兄弟,为何非得相互斗个你死我活?真是艹蛋!
“你不懂!”裴玉楼马上否定了方十一的话,“如果解蛊会这般容易的话,那我们这些作为蛊师的,还有存在的价值吗?而且你要知道,我跟我那族哥每次会面,彼此给对方种下的蛊,都是新型的蛊种。一个蛊类的培植,如果想要研制出同应的药方,可不是那么随便的。得反复配药,试药,当中的过程无比复杂,我一两句话跟你说不清楚。”
现在,方十一终于明白了裴玉楼的一番苦衷。原来裴老头早就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他一直在寻寻觅觅的找着可以继承他衣钵的人。
恰好自己因为王朋的大肚子疾病,误打误撞来到了这桃花村,然后喝下了大碗茶,身体内的“鼓上蛊”有了敏感回应,遂是成了倒霉的熊孩子。
冥冥中,一切自有天意啊。
方十一有些同情裴老头的遭遇,“这么说来,连你那族哥也没有办法解除你身体上的蛊毒?”
这都叫什么事啊?为了斗蛊,竟然拿自己的生命作为筹码?说真的,方十一是无法理解他们作为蛊师的行为举动了。坑爹,脑残啊!
“嗯!你话说得没错。我族哥同样没有办法,即使他真的能解除,我想自己也是过不可内心的那一道坎。我俩一生都在相互斗蛊,谁也不服谁。我跟他都是很高傲的人,以我们的脾气。如果此事相互倒换过来,我相信我那族哥亦是如此。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吧,我输了。”
麻痹!输赢真有那么重要吗?堪比生命还重?艹蛋的人生!裴老头的那一番话,方十一不敢苟同。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我们高等的人类呢。在生命的面前,无关屈辱,尊严,面子,难道低个头,真有那么的困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