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忙？”陈冠勋反复咀嚼了这两个字几遍，然后问：“如果一个陌生人，两手空空的来找你借一块钱回家，你会同意吗？”
裴一寒有些奇怪：“如果他真的需要这一块钱就能够回家，我当然会借给他啊。”
陈冠勋点头，继续问：“那如果他需要的不只是这一块钱呢？如果他需要的是一百块，而他只找人借一块钱，那么也就是说，他需要找到一百个肯借他一块钱的人。等终于凑齐，他才可以回家。”
裴一寒点头：“这有什么不对吗？”
“一百块也许还是太容易了，那么如果是一千、一万，甚至更多呢？他需要不断地遇到人去借，可是在他遇到的这些人里，有些是他会重复遇到的，有些是他第一次遇到的。反复遇到的那些人会奇怪为什么这个人日复一日的出现，向路过的人讨要一块钱回家。久而久之的，他就会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裴一寒似乎有些明白过来陈冠勋想要说明的意思，于是她试探着说：“于是就会有人开始怀疑他的动机，究竟是真的为了回家而向人借钱，还是为了钱而骗人。一块钱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过是举手之劳，然而积少成多。”
陈冠勋点头：“没错，而且人的信任累积起来不容易，想要推到，只需要一个很小的契机，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缝隙，都可以轻易倾塌。”人的信任就如同一张纸，揉皱了，虽然可以平复如初，上面的褶皱却永远也无法消失。“所以，”陈冠勋接着说道：“我怀疑华阳这次的上市只不过是一个幌子，是一个探路卒。他真正的目的根本不在于是否能够上市，上市后是否真的能够赚钱，甚至于赔钱。华阳不过是背后集团利益的马前卒，一个棋子。如果我们当真给华阳做了这个策划，推动他上市、入股，等到最后华阳捞够了足够的钱退市倒闭，那给他做评估的陈氏信誉也将受到极大的打击。”
虽然他们的工作只不过是给有需要的公司和企业做评估，推动这些企业更好的完成绩效，在此之后的兴衰与陈氏毫无干系，可若不是陈氏说这个企业能够达到如何的地步，群众是不会去轻易相信的。舆论力量有无穷的能量，这个公司不在乎是陈氏还是赵氏还是王氏，民众和媒体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如果一个不小心，陈氏会成为替罪羊。甚至于……裴一寒打了个冷颤，有可能是对手企业耍的一个陷阱，使用的手段。陈氏是大公司，有很深的根基，不可能一下就被扳倒。然而就像陈冠勋说的那样，信任这个东西很坚强也很脆弱，禁不起哪怕一点点的污染。要一下子扳倒陈氏不容易，那么如果是一点点的腐蚀呢？
一瞬间，裴一寒的脸色有些严峻了，这还真是个棘手的问题。“你今早上没来公司，就是去处理这件事了？”
陈冠勋的目光飘过来，裴一寒一惊，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立刻道歉：“抱歉，是我管太多了。”
陈冠勋似乎并没有生气，他说：“你今天那个故事很好，不过我想知道，你们家楼下真的有那么个早点店吗？好像我去的那几次都没有看到过啊。”
裴一寒笑了一下，调皮道：“你也说那个故事不错了，故事嘛。”
陈冠勋也跟着笑了几下，刚刚那有些尴尬的气氛一下子就冲散了。他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肩颈，颔首示意裴一寒进来，自己转身先进了办公室。裴一寒将桌子上散落的文件收拾好顺便去茶水间取了一杯温着的咖啡回来。这是刚才陈冠勋突然回来点人进会议室之后，裴一寒特意去准备的，这之后才随着众人去了会议室。
虽然陈冠勋并没有这样要求，然而当裴一寒端着咖啡进来的时候，陈冠勋眼里还是划过一丝赞赏。他就是喜欢裴一寒这一点，很多事情纵使他不说，可是她就是会懂得自己的需求。咖啡浓郁的香气飘来，本来没觉得怎么样的陈冠勋在这个味道的熏陶下瞬间觉得有些疲累。他揉揉眉心，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拿铁不加糖，双份奶。
“最近这些日子忙着将公司推进到文化领域，这你也是知道的。然而刚去了赵氏的宴会，隔天就接到了华阳的申请。”
裴一寒说：“总裁的意思是，这是故意有人下的局？”
“还不能够断定，不过有这方面的可能。往好了想，是希望通过赵氏和我们搭上关系。你今天讲的那个故事，其实和文化也有关系，餐饮文化。一个企业之所以能够做大做强，是因为有它独特的企业文化。一家小的早点店能够声名鹊起日进斗金，不光是因为它抓住了消费者的心里，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在这不起眼的小店里所必须的餐饮文化。所以他成功了。”陈冠勋摸摸下巴，有些好笑的说：“你不觉得现在这个年代里，想要干成什么事，总得和文化搭点边吗？没文化的都争着抢着想方设法的证明自己有文化，有文化的急着证明自己有素养。而那些真正带着内秀的，都退居幕后不屑与这些跳梁小丑起争执。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裴一寒没有接话，陈冠勋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华阳这个小公司三天前我就已经派人着手调查了，口风不是一般的严。他们的员工看上去都是大大咧咧没什么心机的样子，可是口径却出奇的一致，这正是问题！他们必定是想哟隐藏什么秘密不愿让人知道，至少是在上市之前不可以。”想了想，陈冠勋有些烦躁的揉揉眉心：“算了，不想了，等两组的消息吧。”
裴一寒这时候才露出微笑来，说：“可不是，您早就应该做个甩手掌柜了。总是亲力亲为的，这样可老得快啊。”
“老得快怎么了，遭嫌弃？谁敢？”
“那当然不是了，总裁是不老童颜。不过这人老可不一定是脸老，比如掉个头发什么的，比如左脚踩右脚什么的。”
“……你当我是弱智么。”陈冠勋投给她一个鄙视的表情。裴一寒挑眉“哦”了一声，“我有时候就会做梦啊，比如抓抓头发结果撸下来一大把，照镜子发现一半的头都秃了什么的。哦不过总裁你不用怕，因为男人光头也是很帅的，说不定到时候会有更多的女人拜倒在您的西装裤下。”陈冠勋满脸黑线。
“对了，”他忽然说：“对我的大礼有什么感想？难道，不需要贿赂一下你的老板吗？”
裴一寒有些莫名其妙：“要怎么贿赂？”
“比如……”陈冠勋故意拉长了声音，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转了半圈再转回来，双手叠交在膝盖上，说：“加班这种最低程度什么的。”
裴一寒强忍住吐槽的冲动，憋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你那叫什么大礼……”
“这礼我们寒姐都看不上？唉，看来我真不是个好老板啊。”
裴一寒心中狂翻白眼，不过是把内间和外间的布置对调了一下罢了。今天几个人进会议室的时候还走错了地方，搞得很是尴尬。真是不明陈冠勋把这个也叫做大礼究竟是因为没有可以挪动的地方了，还是因为他是个蛇精病。
裴一寒低头翻了一下手中的日程表，说：“您现在还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之后似乎还有个会议要开。”
陈冠勋一愣：“什么会？”
“……”裴一寒心中暗骂：我怎么知道！好在陈冠勋并没有想要从裴一寒那里得到什么答案，他抱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推了，什么事都没有这件事重要。我困了，你帮我带好门别让他们进来。”
“知道了。”裴一寒退出房间去轻轻的留了一个小缝，然后将总裁内线全部截断转接到自己这里。她还是觉得很不方便，因为外间和里间相距并不远，万一真的有电话进来，陈冠勋一定听得到。不像从前，在房间外面电话的铃声不足以传到最里面他的办公室内。
真是不明白陈冠勋这是抽的哪门子风，裴一寒摇头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打开电脑来开始查询有关于华阳的消息，虽然陈冠勋将这任务发配给了田沛兮和陈建刚，可并不代表她这个秘书可以什么都不做。她有必要了解到所有她能够找得到的全部，甚至于尽可能的比他们要多，要细，要杂。查了半天，果然除了纸上的那些外，就看不到更多的消息了。
裴一寒有些泄气的往后背一靠，还真是讨厌啊。她拿出手机来，要告诉萌萌今天加班要她不要过来了。
然而一拿出手机来，裴一寒傻了。一个下午她没能来得及拿出手机来查看，然而现在手机银行上显示的数字让她一时之间难以相信这是真的。这个数目和发款人……裴一寒看了看里间总裁办公室。
一次预付半年的工资，果然是一份大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