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可以重到什么地步?
有人说重于泰山,也有人觉得轻于鸿毛。
对此,世人莫衷一是。
不过,此刻江小鱼有了最直观的感受,世上绝没有什么东西比信还重了。这是一种压在灵魂上的重,也是压在道心上的重,简直就是世间最纯粹的重!
江小鱼此刻就像是有百万座大山压在自己的头顶,让他不能移动寸步,还有百万座大山压在了自己的胸口,让他吸不进一口气,最后还有百万座大山压住了他的三魂七魄,让他的神智转动滞涩,思绪转动得就如同老王八在爬一般。
他觉得此刻,就是将一个脱了衣服的大美女放在自己的眼前,自己也分不清这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了,甚至都还会以为这是头小羔羊,连是不是人都分不清楚了。
这实在是一种可怕的道术!
人若没了脑子,那还是人吗?那自然就不是人,甚至连畜生都不是,只能与野花野草比一比了。
既然都是野花野草了,那下杀手还需要多少力气?
或许,轻轻吹一口气就够了。
实在可怕啊!
这是江小鱼第一次看到其他年轻一辈的高手,在自己面前使用道术。若外界的绝顶年轻高手都是这个层次的话,他觉得自己的前路实在是有些黑暗、艰难了。
幸好,我也不差。这大世界就是个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洋,我就是其中一条自由自在的小鱼儿。要在这汪洋大海中,砸死我这条小鱼儿,你这大石头可还远远不够重,太小,也太轻了。
想到这,江小鱼身形诡异的微微一扭,就恍若是一条小鱼儿在游动一般。不,不对,他应该并没有动,只是看上去他真的像在动罢了,那动的应该是他的灵魂,他的道心才对。
这是以巧化挫,以动制静。
江小鱼突然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直觉得内外通透,生命圆满,心说果然还是这自由自在的感觉适合我,刚刚我怎么就好奇心这么重,竟然想试试这被压的感觉,嗯,果然我这几天用脑过度,变得跟这群家伙一样傻了。接下来几天,我要好好休息。
老天作证,除开他每天睡六觉,吃三餐的时间,他每天用来想东西的世间,绝对不比一壶酒的功夫多多少。这实在是一条懒到极致的小鱼儿。
想到这,他也不管他身后那些已经面色呆滞得跟木偶人没区别的镜无暇的师弟师妹,一屁股坐倒,打算着半躺着继续看这场精彩对决。
在懒这方面,他实在是一个想做就做,十分果决的人。
事实上,若非是为了看看镜无暇到底有何等手段,他连看都不想看下去了。因为,在他看来,这实在是一场从一开始胜负就已经决定的交手,镜无暇赢,路不平败。
八阳无极,信之道法,路不平全力出手的威力,确实让人咋舌。但,这又何尝不是证明路不平心里没底呢。
一上来就掀开了全部的底牌,这实在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做法,谁让他面对的是镜无暇呢,这个深不可测,一直被谜团包围的神秘年轻天骄呢?
陌生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便是把江小鱼放到路不平的位置,他自问自己也绝对会像路不平一样,一上来就全力出手,只因为他们对面站着的是一个陌生到可怕的敌人——镜无暇。
此时,场内的温度继续上升,来到一个极点。草木树枝都开始干枯,连空气都像是地底的地狱泄露出来的火气一样,灼烧人的脾肺,让人感觉自己被点燃了一般。悬挂半空的八团赤色神日,简直将这里变成了寸草不生的火红地狱。
再加上那股压制灵魂,让人动弹不得的万斤重量,天啊,这里简直就像是拉人受刑,不得超生的可怖地狱!
但,就是这样,面对如此威势,在江小鱼眼中的镜无暇仍旧是那般的完美,那张可以让天下所有女人心碎的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微笑,似乎眼前的一切在他眼里都只是细小火星,风中尘埃,根本提不起他的兴趣。
他的身形渊渟岳峙,他的风姿玉树凌风,他的鬓发,他的衣角,他的妆容,一切的一切都还是完美,没有一丝瑕渍。在这一刻,完美无瑕这词,就仿佛为他而造,为他而生一般。
此刻,不管是懒洋洋的江小鱼,还是如临大敌的路不平,双眼都紧紧盯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前者在等待镜无暇真正的手段,而后者则是在寻找万一可能的漏洞,出手的时机。
在这一刻,江小鱼又耍了一点手段。
高手比拼,向来忌惮有旁人观看,尤其是像他们一样的高手。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敢全力投注于眼前的对手,眼前的厮杀,分心是绝对避免不了的,即便是镜无暇这等深不可测的人物也一样。
因为,江小鱼非但不是尘埃,也不是花草,反而还是一个很有威胁的高手。
这是他有意帮助路不平,在镜无暇施加更大的压力。这是难得的可以亲自观摩镜无暇实力、手段的机会,江小鱼自然得炸出更多的干货而已。
至于路不平,这也不是个迂腐的武人。既然,战前镜无暇和他两人谁都没有许下公平一战的盟约,那他自然也就乐得有场外的帮手,帮他一帮。
那镜无暇呢?
他依旧毫不在乎,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你很不错,”镜无暇终于开口了,“但还不够,不够!”面对如此局面,他的语气风度依旧完美。
“你的信——道,很好,但也很可惜。”他微微摇头,似乎真的在可惜一般。
“可惜什么?”路不平语气没有任何动摇。到他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可以为他人言语而动摇、怀疑的境界了,即便这个人是镜无暇一样。
“太粗糙了。”镜无暇继续说道,对路不平的态度没有任何在意。
“你若是能将你的道,只压在我一人肩上,情况或许就完完全全不同了。但你却将你的道压在了这整片天地上,这片天地虽小,但天地就是天地,一人之小道再精明不过,又怎可以大欺小呢。你看看这树木,花草,难道你就没看到它们的不甘和愤恨,以及要报仇的决心吗?!可惜,实在是可惜。”
“你?!”路不平这样的老手在比斗中,情绪本绝不该慌乱的,这是生死大忌。但,这一次他却真真切切的慌乱了。
“杀!”
路不平怒喝出声,他觉得自己绝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否则败北的那个人绝对是自己。镜无暇这人实在邪异得很,经他这么一说,他似乎竟然真的感受到了这片天地的恶意、不甘。
这实在是一种令他心里渗得发寒的不安预感,十分不详。
若是再不出手,就一点机会也没了,这是他心中直观的想法。
“八阳合一!”
随着他双手合拢,八轮赤色神霞凝聚而成的神日突然相互汇聚,相互交融,要融合为一体。耀眼的赤色神霞,在此刻灿烂四射,并且颜色逐渐转向金色,这好似是在进化。
四周本就火烤般的温度,陡地再升一个台阶,草木竟然热得自燃起来,便是神兵利器在此刻怕是都要顷刻间化为铁水。
融合完成后,一轮赤金色大日悬挂半空,金灿灿的刺眼神霞,凛凛神威,不可侵犯。它让大地开始龟裂,化为沙粒,也化为沙漠,这里已绝无有其他生灵生存的可能。
大地在燃烧,这里已经是生灵的绝地。
最后,随着他双手全力向前击出,这轮金色大日便全速向着镜无暇击去,这已是他最后的绝杀。
也就是在此刻,江小鱼眼中神光陡然一亮,镜无暇终于出手了。
“借天地之命,奉我为元帅,此地为战场,不得违抗。敕令:此地生灵之躯为弓,此弓至强,非我不可现。此地生灵之魂为弦,此弦至韧,非我不可见。此地生灵之恨为箭,此箭至利,神魔不可欺!”
“有此至强之弓,至韧之弦,至利之箭,当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杀!!”
此刻的镜无暇,仿佛才是真正的他。
他高举双手祷告天地,傲气凛然,他自封为帅,意气风发,他出口成令,莫敢不从,他仿佛就是一个战无不胜的绝世元帅!
完美的人!完美的元帅!
他就是天命!
他就是胜利!!
至于路不平,之前神威赫赫的他,似乎只成了一个即将被征讨的穷寇。
天命能违吗?
不能!
所以,他就只是个注定失败的穷寇!
“砰!”
这是提弓的声音。
“嗞!”
这是拉弦的声音。
“呜!”
这是射箭的声音,这也是死神的声音!
因为它带来的,只能是死亡!也只有死亡!!
江小鱼没看到弓,也没看到弦,更没看到箭,因为那是天命!人怎么能看得到天命呢?!
但是,他可以感觉到天命!
那那又是什么感觉呢?
渺小,令人忌惮的渺小,令人发寒的渺小,令人绝不敢再体会一次的渺小,也是令人丧命的渺小!
这就是天要你死,你不得不死!
看着自己手臂上本能出现的鸡皮疙瘩,江小鱼的脸从未如此的肃然,望着镜无暇的眼神也从未如此忌惮。
这个人,太完美!太可怕!
他竟然将天命玩弄在了手掌间,这还是人吗?
或许,应该是神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