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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一丝冰凉,一念冷静

5月8日,星期日,晚18:40,雲薇和青阳相见于F大西门,迎来了尾号312的黑色宾利。

看着门把上的两个眼罩,青阳微微蹙眉。雲薇也故作对此形式略有不满,却无奈地取下眼罩,并将其中一个递给岳青阳,认真道:

“你答应过我的!”

待青阳一语不发,抿着唇接过眼罩后,雲薇率先戴上眼罩,并钻进车后座。很快,二人在神秘人的指引下,来到赎悔心屋等待室。摘下眼罩,雲薇自是波澜不惊,熟络地坐下、喝茶,青阳却沉稳地打量起周遭环境来。

看着这面积不大,空而不冷,甚至有些舒适的小屋,除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茶壶、两水杯、一大LED屏幕外,再无他,且与青鸾上次的描述有异,青阳不禁发问:

“你好似很熟悉这儿?”虽是问句,但透着无限肯定。问完,他也坐了下来。

“这不是赎悔心屋的主屋,而是等待室。”说着,雲薇递给青阳一杯茶。

青阳也不推辞,从雲薇手中接过茶杯,看叶、闻香、品味,上好的武夷山岩!青阳心中暗惊:这个地方果然有些意思,随意落座,便能喝到自己喜欢多年的茶。

放下茶杯,岳青阳一脸肯定地看着雲薇:

“你果然来过!那主屋的委托人……”

“我父亲!”雲薇打断他的话。反正十来分钟后他也会知晓答案,无所谓再卖关子。说着,雲薇抬眼看向青阳,从他眼中读到了些许诧异。在他没发问前,雲薇继续道:

“我记得你说过,上次青鸾的任务并没有让你进来,或许是因为任务不同吧。这次我父亲的委托,考虑到他的求赎所需,需要我出现在这里。而这一次,或许是需要你出现在这里。”

岳青阳若有所思地看着雲薇,她的眼睛,很大很亮很熟悉,可这股子深不见底的感觉却在吸引他的同时,也让他不得不研判。

“你父亲在医院,你却先于他来这儿?呵……有意思,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上一次,我送父亲到西门,等待过程中才被请到这儿!这一次,既然这里要求我与你先到此等待。我早已找好借口,安排司机送我父亲。至于赎悔心屋卖的什么药,我并不关心,只要能药到病除,什么都好!”

雲薇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跟青阳解释这么多。事实上,她真的犯不着解释如此多。又或许,她只是单纯地想多和他多说说话。

“张雲薇,我认识的你,应该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人才对!”岳青阳轻捏下巴,眼含精光,说不出来的迷人。

雲薇不由地心里一颤,但强大的自控力还是让她维持着面上的清冷:

“谢谢!我自是有自己的独立与坚持,但并不等于我对周遭所有事情都持怀疑态度。”

……

二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饮茶,好似打太极,又好似捉迷藏,亦真亦飘忽。明明心中有不同疑问的石头,但面上显露出的都是闲适与安定。

而这段时间里,实实在在最忙碌的,是来回奔波于F大西门与赎悔心屋之间的,被众人都误以为神秘引导者的张闻天。他在将两尊大神送到等待室后,迅速折回西门,去迎接今晚的委托人。

……

5月8日,星期日,晚19:00,张忠离世前的倒数第四天,他在女儿为他专门安排的司机送行下,准时到达F大西门,并在见到黑色宾利后,熟络地按流程戴眼罩、上车、来到赎悔心屋。

主屋屋门和等待室的直播屏幕同时开启。雲薇和青阳同时止住了谈话,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中的一切,听着一个不知在何处的老太太和一个迟暮老人开启对话。

“张忠先生您好,别来无恙!请坐,饮茶先!”

张忠缓缓走到太师椅前,冲着前方微微弯腰鞠躬,然后坐定,执起茶杯,观、闻、品,而后放下。稍稍抿唇:

“屋主,请允许我说句实话。”

“请讲。”

老太太的声音,听上去一如既往的平和。或许是因为有A、B两版可能性的台本在手,前期又过精心准备,今晚的张闻天很是淡定。

“屋主,这茶依然和上一次一样,是好茶!只是似乎这一次的茶汤味不比上次,貌似冲得急了些。”

闻言,同一所房子里的不同人反应各异。

操作间里,张闻天瞬间无语,不自主地擦拭着额头上的微汗,心里默默道:

“张伯伯您老也太厉害了!这都能喝出来?不过,我能赶在送完雲薇和青阳之后,又过去接你,并在你进屋前迅速冲好茶,已经十分以及相当不易了,ok?”

等待室中,雲薇鼻子里轻轻一哼,嘴角止不住上扬,并用手抚上鼻尖,以掩尴尬。她自是知道过去的20分钟里,闻天有多手忙脚乱,能够衔接完善没出错已实属不易,老爷子却还能挑出茶冲得过急这一不完美之处,也真是难为闻天了。

而身旁的岳青阳,则微微诧异地偏头,看向雲薇,那模样好似在说:看来精明是能遗传的。

主屋内的短暂安静让张忠意识到自己有些出言不逊了,他忽地一笑,尴尬道:

“抱歉!您能让我再次来,并为我准备这些,我除了感谢之外,怎可再胡言乱语别的!?还请您原谅我,或许是因为一只脚已经迈进坟墓,越是迟暮,便越是无顾忌地表达真实。”

“不打紧,您说得确是实话。而在赎悔心屋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说实话。我相信您宁可面对丑陋的真实,也不愿再看美好的伪装。对吧?”老太太终于再次回话。

闻言,张忠苦笑:

“没错!所以我愿意再次坐在这里,面对过去那个丑陋的我。哎,只可惜,我现在才能平静地去体会冲泡太急、不到时候,便会影响茶汤滋味这个道理。当初的我,怎么就不能再冷静、再冷静一点,而是急于做那个错误又恶劣的决定呢?”

操作间里,张闻天暗自松了口气,一切可算又绕回了台本。

等待室里,岳青阳疑惑地看着雲薇一眼,雲薇一语不发,只是给自己斟茶的时候也给岳青阳斟了一杯,并用眼神示意他,继续往后听。

“张忠先生,您所谓的错误又恶劣的决定,就是上次您最后想谈的事情吧?”

张忠半低下头,他知道,是时候勇敢忏悔了:

“没错!十五年前,我对岳尉的儿子,岳青阳,发动了一次暗杀,虽然最后没有伤到他,却反噬在我心里,十五年了,我除了背负家中恨,还要担起良心拷问殇。”

说罢,张忠的手微微颤抖,看得出来,这样的痛苦,不是演的,而是隐藏了多年的愧疚所导致的。

操作间里,张闻天眉头微皱,他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引导,却仍不由担心起等待室里的两个人,会是怎样的状况。毕竟冷爆如青阳,定不会善罢甘休,那雲薇能稳住他么?

张闻天的担忧并非多余,等待室里,岳青阳的确出离地震惊了。他开始明白雲薇那晚的请求了:

“跟我去一个地方,听一个重病老人讲故事,无论如何请听完!然后,如果可以,对他说一句原谅他,宽恕他,好吗?”

可是,十五年前?暗杀?最终没有伤到他?这样几个敏感特殊,却又深刻的字眼,让他瞬间便想到了自己记忆深处那抹最特别的存在!让他如何能稳住自己,听完故事!

原来,那个黑衣人是张忠派来的!

原来,是他的安排,导致自己和心中的公主失散,自己甚至都还没问到她的名字!

原来,是因为他,才让那个女孩为救自己,身负重伤,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从此只能成为回忆!

想到此,岳青阳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水溅出。他猛地站起来,青筋暴起,面红眼赤地狠狠盯着屏幕上那个瑟瑟发抖的老人。前一秒,他还只是身边这个特别朋友的父亲,这一秒,他已经成了自己心中最不可饶恕的仇人!

就在他作势要冲到屏幕前的时候,突然,有来自腕部的触碰。丝滑的皮肤手感敌不过她肤下的冰冷带来的震撼。岳青阳瞬间定住了,猛地转头看向雲薇。

只见雲薇轻抿着嘴唇,一手紧紧握住岳青阳的手腕,看向岳青阳的眼神里,有诚恳、歉意、难过、请求,甚至还有更多岳青阳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就是这样复杂的情绪,就是这只冰冷刺骨透着哀凉的手,在他无比愤怒的心中灌入了一丝不忍与心疼。

然后,先于主屋里的声音响起的,是雲薇近乎央求的无奈之声:

“我知道你现在怒火中烧,复杂的心绪不知从何开始梳理!也许你不会相信,但我必须说,我比任何人都更懂你现在的感觉。但是,你答应过过我的,听一个重病老人讲故事,无论如何请听完!听完后,再来说决定,好吗?”

如果是一般人,触碰着他的身体,说着这般不知所谓的话,岳青阳一定会立马甩开,并恶狠狠地驳斥。可是看着从来都是女强人般存在的张雲薇,此刻依然冷静,却在冷静中透出的无限哀凉与无助,他竟狠不下心当下便发脾气。

最终,他还是坐了下来,虽然仍面露凶色地盯着屏幕,但嘴里却说了一个字:

“好!”

闻言,雲薇松开了手,收回,并放在桌下,握紧成拳头。生生将她在听到这个好字时眼中涌上的湿意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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