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登山野路,确实不如石阶路易走,但一个小时的奋力攀登,来到海拔约1000米的一处湖泊旁停下休息时,被美景所吸的众人,皆惊呼感慨,先前的付出确有所值。
下午三点的山间日光,透过片片丛林而下,斑驳稀疏,洋洋洒洒地铺于湖面,让原本清冷的湖水也柔和起来。同样柔和的,还有岸边的一众人。
小七老八早已累得没有力气耍宝,瘫倒在湖边被阳光晒得微暖的大石头上,怡然自得。
雲奇和闻天坐在离他们不远的草坪里,赏着美景,吃吃喝喝,好不惬意。
青鸾在经过之前的长途跋涉后,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但在看着面前不次于学校茗湖的景致,甚至比茗湖更多了一分自由与洒脱的湖面时,抑制不住内心的欣喜,甚至忘记了对水的恐惧,她缓缓来到水边,伸手感受着湖水的轻柔细腻。
纤纤女子,盈盈踱步,浅浅戏水,这个画面说不出的美好。
只是全然被大自然的美景和自由的感受所吸引的青鸾,并没有注意到,在她靠近水边的同时,还有三个人也不着痕迹地从各个方向走近湖边,看似也是在赏风景,实则不约而同地走近她,将她纳入保护圈。
雲薇站在青鸾左后方不足两米处,背倚一块大石,看向远方,面无表情,却暗暗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青阳则站在青鸾右后方五米开外,也靠着一块大石,潇洒地喝水、赏景。
林宇沿湖而站,距离青鸾左侧不过四五米距离。他捡起石子打打水漂,也趁机时不时看看青鸾。这样的发自内心和别扭隐忍,落入背靠石头的两人眼里,眼中都闪过一丝笑意,甚至忍不住嘴角轻扬。
然而,平静中最是隐含危险。或者说,在惬意中,人们对危险的感知容易降低。当大家都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悠闲自得时,一条吐着红信子的蛇君,从草丛中飕飕穿过,动静之小,让人误以为是风吹树林的摩挲之音。
直到它出现在青鸾背后,抬起头,作势要攻击之时,青鸾附近的三人震惊。此蛇长约1.5米,身子粗如擀面杖,蛇嘴不断吐着红信,大约是太久没有见到生物的兴奋。
电光火石间,雲薇已经从花色上判断出这是无毒的菜花蛇,但无奈身边没有任何竹竿、树枝等工具,她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前,伸出手,看准蛇的七寸,猛地准备下手。
于此同时,林宇和青阳一边惊呼一边冲过来。其他人闻声,也站起来看查看究竟。
“青鸾小心!”
林宇惊呼的同时,在两秒钟内来到青鸾面前,一把揽住刚闻声回头便看到雲薇抓蛇,惊慌失措之下差点跌入湖中的青鸾的腰,两个侧步旋转,将其带出危险范围。
“张雲薇,你疯了?!”
岳青阳看到林宇和张雲薇的反应,在那一瞬间,他最担心的竟不是青鸾,而是这个欲徒手抓蛇的张雲薇!她到底是不是女人?怒吼的同时,他也两秒钟便冲到雲薇身边。
“啊!”
唯一一声低痛闷哼,来自雲薇。因为在她刚要抓住蛇脖子前,蛇突然转身,蛇头朝她的左手咬去。雲薇感到手指被咬得一阵发麻,蛇身也缠上了雲薇左手臂。
眼看大家都已聚拢过来,雲薇大呼一声:
“别过来!”
她尝试甩手,将蛇甩掉,但蛇身缠得太紧,蛇嘴咬住其手指不放,根本甩不脱。岳青阳气急,青筋暴怒之际,突然冷静急呼:
“换手!”
大伙儿皆愣,雲薇却心领神会。换手其实并不太难,却是此时最好的一招。
她忍着痛,用空着的右手紧掐住蛇的七寸,猛地一扯,蛇一下便松开了紧缠的左臂。顾不上手指已经被咬出两个小洞并渗着血,雲薇抡起右臂,将蛇重重砸向身后的大石,如此三次之后,血色染石,蛇君或死或晕,不再动弹地垂下,雲薇这才像扔标枪一样,将其远远扔向丛中。
离雲薇最近的青阳一步跨到她身边,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一把抓起雲薇的手放到眼前。当然,在看到这个女人徒手抓蛇之后,他也没打算再将她视为女人。
他紧锁眉头地观察伤口的深度和血色,看到血色不算暗红,猜想那蛇应该无毒,脸色也微微好转,但保险起见,还是需要做一些紧急自救处理。
他一脸冷静地观察过后,突然身体靠近雲薇,并将手探向雲薇头后,一把扯下雲薇用来固定发髻的布条,在她近心端结扎,由于力道过猛,不慎也扯掉了皮紧,雲薇的长发如瀑布般泻下。
饶是冷静如雲薇,看到他的系列反应,感受着他贴近的男性气息,也不免在忍着手指连心之痛的同时,心中一愣、面色微红,更别说周围聚拢过来的众人。
而就在青阳准备将雲薇的手指放入嘴中,吸血吐出的时候,雲薇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他俩现在的样子,虽说是正常急救步骤,但也要多暧昧有多暧昧。她猛地抽出手,含在自己嘴里,吸出一口血吐出后,眼光微乱:
“这个我来吧!谢谢!”看到略显尴尬的青阳,雲薇心中一暖,难得柔和补充道:“那就是条普通菜花蛇,应该无毒的,放心。”
接着,雲薇偏头看向闻天,忍着痛扬声道:
“闻天,去把我背包里的急救袋拿过来!”
闻言,众人皆从震惊中缓过来。闻天跑去拿药,其他人围到雲薇身边,确认雲薇无大碍后,众人先看看还在林宇怀中半揽着的一脸惊慌失措的青鸾,又看看焦急中略带些尴尬的青阳。
见状,林宇赶紧放开青鸾,目光躲闪。刚才他竟是不舍得放开,不愿意怀中的人儿再有一丝危险,但看到众人的眼神,他才意识到,危险已除,没有再抱下去的理由。然后他来到雲薇身边,观察她的伤势。
青鸾也回神,之前只觉头脑一片空白之际,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就在这温暖的怀抱里,看着后来发生的一切,竟也不再害怕。从林宇怀里退出来后,虽有些失去温暖的尴尬,但看着雲薇还在渗血的手指,难掩担忧和歉意,不断道谢。
雲薇却浅浅一笑,继而恢复冷清:
“不用客气!我没事。一来我选的路,我本应负责;二来若是青鸾小姐你受伤,恐怕很多人会心疼。”说话间,雲薇有意无意的扫了青阳和林宇一眼。
青阳此刻已经平复了心绪和脸色,对着雲薇说了句:“谢谢你救了青鸾”,又复杂地看了林宇一眼后,径直走回青鸾身边。
雲奇伴在姐姐身旁,焦急地等待闻天拿包归来;小七老八见雲薇仍一脸平静,估摸着没事,便寻了跟木棒,前去看那蛇君是否已亡,以避免大家再次受到攻击。
这时,闻天焦急地跑回来,雲薇接过急救袋,从中取出一堆瓶瓶罐罐,对手指进行消毒后,简单包扎。除了在闻到手上握过蛇的臭味时,她微微皱眉,并反复消毒手掌以除味儿外,她全程波澜不惊,就好像处理的不是她自己的伤手似的。
旁人都对她的坚强与平静佩服得目瞪口呆,青阳胸中却窜起一股莫名的火。眼看披散着长发,怎么看怎么是女人的她,却有着强于男子的果敢与冷静,面不改色地将伤口自行处理完毕,青阳突然冷冷道:
“强悍的雲薇小姐,你没事了吧?选择野路的代价,想必你承受的起。不过,咱们还是赶紧往前走,再晚了,恐怕飞禽走兽更多。”说罢,他拉着青鸾便率先往前走。
青鸾没有反驳,只一脸感激、歉疚和尴尬地不停回头看。
林宇看着无事的青鸾暗暗松了口气。
而雲薇却对前后判若两人,并莫名发火的青阳,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总觉得青阳先前出于感激的担忧不假,现在的发飙也不似完全责怪道路的选择。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一刻,雲薇觉得,冰山男的心恐怕是海底绣花针。
至于青阳,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次的针锋相对里,表面的怒意之下还有一丝额外的情绪,他无意中强调着“小姐”二字,其实是一种心疼张雲薇这个不似女人但实际还是女人的女人,过于独立、过于坚强的性格与脾气罢了。
作为同道中人,岳青阳深知,天下间很少有人是生而独立的。人,往往都渴望被关心和被保护,因此,越是独立与坚强,背后就越反噬着孤独与苍凉。
眼看青阳兄妹二人已经重新背起行囊开始登山,雲薇敛了心神,她接过雲奇递来的一根新皮筋,干脆地随意扎上头发,号召着众人赶紧出发,且务必要在天黑之前赶到山顶扎营。
他们很快追上了青阳,并在后续的路程里,八人相隔距离不远,终于真正融成了一队人马,且在攀登和跋涉的过程中,打破了先前的固定搭配,只要是身边人,不论是谁,不分男女,互帮互助。
若是细究整个变化,那便是先前还刻意与青鸾保持距离与接触的林宇,在青阳偶尔的走神或想对雲薇搭把手的时候,会顺其自然地对青鸾施以援手。而发现此种效果的雲薇,则难得地卸下独立,应了几次青阳的搭助。
登山的路是未知数,未来的路又何尝不是未知数?也许在当下的此刻,会觉得困难重重,惊吓不穷,可谁又知道,或许将来再次回味起这场别开生面的登山,不是感慨满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