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晚上,赎悔心屋里,雲薇坐在会议桌旁,听完张闻天关于青鸾在校现状的汇报,轻刮着鼻尖,不禁感慨:
“的确是个痴心的姑娘,也难为她了。不过,还算坚强。”
看着雲薇不急不忙的淡定样子,张闻天焦急地问:
“林宇那边呢?”
他的确疑惑且着急。雲薇明明知道,林宇在青鸾离开赎悔心屋的第二天,就收到了道歉信,她却迟迟不肯约谈林宇,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闻天,我发现你最近焦躁了很多?难道是被雲奇缠得紧了?乱了分寸?”
“哎呀,那小妮子……”
提起这位张家二小姐,张闻天有些头大。一天至少三通电话、数十条信息的轰炸,隔三差五的吃饭、shopping、看电影,看上去感觉怪怪的,可心里却似乎很甜,有一种甜蜜负担的感觉。意识到自己想多了,张闻天赶紧摇摇头:
“等等,怎么又岔开话题?我是奇怪啊,下周三就要再见青鸾,今天都周日了,你却还不约见林宇。”
听罢,雲薇放下了刮鼻尖的手指,精明地一笑:
“他?想必感慨后,正犯纠结呢!也对,是时候该我出马了。”
说完,雲薇便先行离开会议室,而收拾善后的任务,自然还是落在张闻天身上。他一边任劳任怨地打扫,一边剖析着嘀咕:
“信件先行,雲薇再上,这是要双管齐下的节奏啊!林宇啊林宇,雲薇亲自拷问,看你还不展露心扉!”
事实上,雲薇的分析完全正确。此时的林宇,正在家里心烦意乱地独饮。他的手边有一封信,是这几天反复在看的一封信,也是他人生中收到的第二封手写信。
“林宇哥:
展信好。第一次写信,字丑勿怪。
提笔之前,我想了很多,满心的话想要说,可现在却最想说:对不起。
为我的自私、为我的幼稚、为我的心机、为我的迷失。
如果说内心的拷嗜,是对我的惩罚,我坦然接受;如果说永远的失去,是我的报应,我自食其果。
爱成疯,痴成魔,总之,是我挑起的过。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不悔爱上你,却绝不会让这份爱蒙上阴影。
我诚心道歉,希望被原谅。但在等到林宇哥的原谅之前,我会努力完成自我救赎。但求林宇哥不要因我的错误,戴上心的枷锁。你一直都是那么的温暖,但求你不要因为我的过失,陷入纠结,并失去那份温暖。
青鸾”
信不长,字其实也很清秀,内容更是一字一句刻在了心上。恐怕,字的主人也早就在心里。可林宇一想到这点,就莫名地想逃离,不愿再深想。
不要纠结?怎么可能?现如今自己的心烦气躁,不就是因为纠结困惑么?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雲薇的回归,再次被拒,却也解开某些心结;青鸾的告白,情真意切,可又暗含算计风流;青阳的约谈,变相施压,可依然没有答案。这一件件、一桩桩,自己全然不占主动,更是在这种种被动中,让心更加困惑。
就在这时,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
林宇放下酒杯,看见来信人的名字,他睁大了眼睛,再点开看到信息内容,更是不敢相信。因为,如果没有记错,这是认识她二十多年来,她第一次发来主动约见的信息。
“林宇:明天上午11:00,F大东门见。虽是工作日,但我想你在规划院的工作,还不至于连半天假都没有吧?张雲薇”
震惊过后,林宇脸上闪过一抹苦笑。看看,如今的自己,是有多被动?也罢,也罢!毫不犹豫地回复了信息,喝完杯中酒,晃晃悠悠地上楼到书房睡觉。
是的,睡书房。
自从收到青鸾的道歉信后,林宇的内心很感慨,不仅常常梦见青鸾的表白、少女时代的青鸾、长大后的青鸾,甚至还常常做春梦,而梦中的女主角,竟然是穿着24号球衣的青鸾。每每惊醒后,都是满头大汗。他将这一切都归因于有着激情回忆画面的卧室,为了睡个安稳觉,只好狼狈搬出来。
然而,这自欺欺人的举动是否有效果,只有林宇自己知道。不过,从他第二天一早,略带憔悴、甚至还顶着黑眼圈,准时出现在F大东门来看,效果应该不佳。
林宇与雲薇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到达约见地。在看到彼此后,二人很有默契地,在相隔三米时,停下脚步,细细打量。
见到雲薇,林宇微微一愣。米白的衬衫,藏蓝色的小脚紧身裤,低跟单鞋,看上去除了一如既往的干练,还难得的在清新中还带了一丝温柔。头发束于身后,松而不乱。再加上那张岁月似乎没有留下痕迹的脸庞,真真有种重返大学时光的感觉。
看到林宇,雲薇微微一笑,心中却是一声叹息。虽然一身休闲西装加牛仔裤,看上去依然阳光帅气,甚至在校门口吸引一众小学妹的魅力指数不减当年,但却难掩疲惫,并少了一丝如沐春风的感觉。看来,这些日子,他的确过得很糟心。
短短驻足留步后,重回校园的林宇,突然多了一些活力,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直直走向雲薇。
“没想到,你会主动、单独约我。”
“我有讲过,我们永远都是朋友,对吧?”雲薇回答得很坦然。
“对啊!但我还是不敢相信……”
“那就是了,既然是朋友,而且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约你,很奇怪么?”
看着如此坦然的雲薇,林宇忽得一笑,心里轻松不少。
“为什么来学校?不会是想跟我故地重游吧?”
“猜对了一半!”
“另一半呢?”
“今天是工作日啊!你能请假,不代表我能!”
看到雲薇清明的眸子里出现一丝戏谑,林宇露出了几日来最诚实的一个笑容:
“对对对!张老师身负重任,哪能随便离开?雲薇,看来我上次感觉得没错,你的确有些不一样了!”
“是么?给你如此错觉?不适应?那我回归常态好了!”雲薇瞬间板起脸来,周身温度骤降,让人忍不住直哆嗦。
“别别别!你这样挺好的!走吧,我确实很久没回学校了!对了,你在学校教什么?”
“在心理教研室,代代课而已。”
“你不是辅修的心理学么?”
“没错,所以只是凑活着代代课嘛!”
“哦……真搞不懂你,明明是学经济……”
“……”
二人就这样,一句一搭地并肩向校内走去,本都满腹心事,却透着轻松自在。甚至在旁人眼中,如此般配的两人,就是一对颜值超高的校园情侣。
可这些旁人里,有一人除外。此人看到这番情景,倒没有感叹他们是否般配,而是微微挑眉,有些疑惑。稍作冷静后,便下车,远远地跟在二人身后。
“雲薇,这路线……咱们是要去我母系?”林宇跟随雲薇漫步在校园里,一开始是漫无目的地闲逛,可走着走着,目的地呼之欲出。
“没错,不想去看看么?周一上午是你们王教授的《城市生态学》课程,看一眼去?”
“哦……”林宇微蹙眉,虽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没有反对,随着雲薇一起,向教学楼走去。
雲薇和林宇站在教室外的窗边,看着讲台上依然美丽优雅的王教授,在滔滔不绝地讲授城市生态学原理,台下的学生或听课,或发呆,零零散散坐了一室。
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有一个美丽的女孩,她认真地听课,却似乎有很多困惑的地方。林宇见到此女孩,心里一揪,有种翻江倒海的感觉。
“怎么了?表情如此复杂?”雲薇看似不经意地地扫了一眼林宇,低声问。
“青鸾?……雲薇,你……你什么意思?你都知道了?”
“岳家家宴,你的颓废让我忧心,所以,在岳青阳身上想了点法子。”
林宇苦笑一声:
“小七曾开玩笑说,冷酷的岳青阳和你有得一拼,如此看来,他应该不是你对手!”
雲薇挑眉:
“他和我孰强孰弱,有待再议。不过,至少他的关系网、调查网都不输我!他甚至比你还早一周就已经了解到我在学校心理教研室任职!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那晚从他那儿得到了我想知道的东西。”
林宇无奈一叹:
“既然你知道了,为何还故意带我来这儿?”
雲薇轻轻一哼,看了眼正在认真听课的青鸾,又转而盯着林宇,满含深意地开口道:
“同在F大,让闻天做个调查,很easy。只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姑娘的在校生活习惯,让我有些吃惊,故带你来,分享一二。”
“什么意思?”提及青鸾,林宇的声音里仍带了些生气的凉意,却也没有驳了雲薇的面子。
“你认识她这么些年,没见过她的课表吧?”
“没有。”
“她的课表上,除了她本专业课程外,几乎选修了你学过的半数课程。至于是什么原因,我想,不用我说吧?”
林宇一惊。突然间,他就明白了,为什么这几年,他越发觉得和青鸾有很多共同话题。他曾一度感慨,外语系的青鸾,竟能理解许多他在城市规划领域的想法,甚至还能陪着他一起参详图纸。
“雲薇,你今天找我来,似乎目的不单纯,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林宇无奈道,他已经意识到,雲薇今天的相约,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青鸾也。
雲薇刚要开口,下课铃声响起,她一把拉住林宇,忙而不慌地往楼下走,并躲在教学楼出口的侧面,一边观察着陆陆续续走出来的学生,一边开始回答林宇刚才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