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青阳离开的这天清晨,雲薇沐浴着温和的日光醒来。画面虽然美好,但她的表情却是扭捏,并伴着一身冷汗,因为她是从噩梦中惊醒。
不知道是雲薇的第六感太强,还是前一晚的决定太难,心绪波动过大,继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醒来前,她做了一个梦,一个让她难以言喻、心中倍觉压抑的噩梦。
梦里有父亲和母亲,平静地微笑,并向她招手,没有只言片语,表情内涵却很丰富,好似有很多想说的话。
后来,时空斗转,青阳也出现了,他表情焦急、惊恐,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很想跟她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声音,只是看他的样子,很是痛苦。
突然,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引力,青阳突然被吸走,离她越来越远,二人就这样相互伸着手,拼命想抓住彼此,却怎么也抓不住。只能任青阳的影子,渐渐消失不见。
这样的痛苦别离,因着没有声音、不知缘由,而显得更加恐怖。雲薇只觉心中一痛,随后便惊醒。
在阳光的刺激中,睁开朦胧的双眼,雲薇一手捂着微痛的胸口,一手略略擦拭着惊醒时的微汗,然后下意识地伸手去探寻青阳。
可是,无人!
心下一沉,雲薇猛地坐起来,看着空空的身旁,再回想着先前的梦境,心跳加快。她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却在此刻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急急忙忙地跳下床,在楼上搜索一番无果后,又找遍了一楼的所有房间,仍然没有见到青阳的影子。加上数通电话,都转到了人工服务台,雲薇的脸色渐沉,直觉不妙。因为她很清楚,若无特殊情况,青阳绝不会突然消失,且不留任何讯息。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雲薇脸上闪过惊喜,她赶紧拿起电话,焦急看向屏幕。
不过,不是青阳,而是爷爷。
雲薇有一瞬的失落,却也很快调整心绪,平静地接听电话:
“爷爷,抱歉,我又夜不归宿。”
“小薇儿,昨晚赎悔心屋的任务,闻天都跟我讲了。你现在怎么样了?好些了么?”
张老将军的声音里透着担忧,这让雲薇心下不忍,思绪也从丢失了青阳的阴霾中稍稍回神。她怎么可以忘了,家中还有一个正担忧着她的爷爷呢!
“爷爷,我没事了。我……”
“没事就好!那就马上回家,回家再说。”张老将军似松了口气,但却越发着急见到雲薇,故打断了雲薇,直接下达命令。
雲薇一愣,却也知道这是她现在应该做的,故应下命令,挂断电话:
“嗯。”
轻揉着额头走回卧室,换好衣服,雲薇整理好床铺,若有所思地来回打量着屋里的一切。低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后,她轻轻关上卧室门,转身离去。
离开前,雲薇再次拨打青阳电话,仍是无果。遂留下一张纸条放在客厅茶几上,然后锁门、离开。
雲薇回家后,见到张老将军,先是敛了与青阳失联带来的心绪烦闷,转而解决面前的问题:
“爷爷,让您担心,是我的不对!自作主张,决定不再继续查下去,也是我的不对!不过,我真的没事了,爷爷您就放心吧。”
雲薇这话,并不算完全撒谎,在做决定这一问题上,她的确是没事了。只是,她好像又增加了新问题,不过新问题是什么,她暂时并不清晰。
“小薇儿,你没有什么不对!那个问题,一直挂在心上,你会累的。更何况有时候知道了真相未必就是好事。知道了又能怎样?抓出凶手,或者冤冤相报?冤冤相报何时了呢?”
“可是爷爷,您之前也想我查到真相的!您……”
不等雲薇说完疑惑,张老将军强行打断:
“因为珍惜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我上次没有阻拦你,是因为你愿意做,你想做,那我就支持你。而如今,你不想做,想收手,我也支持你!因为对爷爷来讲,你才是眼前人,你的幸福、你的快乐最重要,至于真相,只是其次。”
张老将军语重心长的真挚之语,让雲薇很是感动,也让她感受到了爱之包容和爱之伟大。有家人如此深沉和包容的爱,有如此强大的后盾与保障,她觉得自己很是幸运。良久,她才牵起爷爷那写满风霜和经历的苍老之手,灿然一笑:
“内心平和才能有幸福。所以,不知,或许是最好的!这就是我做这个决定的原因!爷爷,谢谢您,谢谢您对我最广阔和无私的爱!谢谢您包容我所有的任性和固执!”
许是很久没有见到雲薇此般笑容,张老将军也很是感动,他微微颤了颤雲薇握着他的手,然后抬起一手,轻拍雲薇的肩膀:
“好!这才是我的孙女!一直以来都让我引以为傲的孙女!小薇儿,我曾暗暗怨过命运对你的不公,让你比同龄人承载了更多!可老天爷似乎是公平的,你的确有着同龄人很难有的胸襟和气魄。”
雲薇点点头,继续回以爷爷一记微笑:
“所有的经历,都让我成长。也许我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做到不回忆,却也被这些回忆教导我,学会往前看。爷爷,我答应您,我一定会幸福的,这样才是对您最好的交代!”
说着,雲薇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她现在很想找到青阳,因为她知道,她的幸福,是要和青阳在一起。
“好,我的薇儿从来都是一诺千金,你既然答应我会幸福,我就相信我一定能看到!在外过夜,不比在家舒服,你先上楼回房休息吧。”
雲薇点点头,转身,上楼,往自己房间走去。其间,她好几次驻足回望,因为她还有很多话想跟爷爷说。
她想借此机会,告诉爷爷,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这个幸福一直都伴随着她,经历岁月洗礼,却不曾减少。然而,她踌躇了,因为一觉醒来,她突然找不到了这个说要一直陪伴她的人。是以,面对着爷爷,她也无法开口。
最终,她选择继续独藏心事,独自回屋。
回屋后的雲薇,失去了往日的淡定,甚至可以说是坐立不安。从太阳当顶正晒,到夕阳西下,从卧室书桌前,到阳台露天椅,她不记得自己换过多少地方,拨打过多少次青阳的电话,听到的却只有一个淡漠的女子声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ory……”
最后,雲薇坐在阳台上,空空地望着天空,独坐至半夜。
看着深沉的天幕上,惯独不知愁滋味的明月依然当空高挂,星星也跟同伴一起闪烁着快乐的眼睛,他们周而复始,不知疲劳,可雲薇却有些累了。
这种累,不是拨打电话的累,而是明明幸福就在身边,却突然抓不住、甚至都不知道应该去哪儿抓住的恐慌之累。
雲薇记得,晚餐其间,爷爷又一次就幸福的问题嘱咐她;晚餐过后,雲奇的问好电话里,也透着她和她身边的闻天之间的甜蜜之情。所有人,似乎都在等待她执起某人之手,坦然报告:她也有她的幸福。
除了累,雲薇还有害怕。
青阳,何许人也?一般人、一般事,根本撼动不了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他突然消失?而且消失得如此彻底?没有只言片语、没有任何提示讯息……
曾经,他要出国,也要见她最后一面,然后再直奔机场;
曾经,他一回国,第一眼要见的就是她;
曾经,即便是在万里之外开会的瞬间,也要传来一通短讯,或一段视频……
曾经的那些,不仅仅是因为热恋期,更是因为他们之间的默契,与多年积累下的眷恋。那么,如今究竟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青阳是否安好?自己又该如何才能找到他?
越想,她越困惑;越想,她越害怕!
“包子……”
大抵是累了,阳台围栏处风吹的些许动静,竟让雲薇产生了青阳翻墙而上的幻听。她失神落魄地转头望去,却是空无一人,只留失望落寞。
回神,雲薇倒是冷静了些。她突然在想,既然青阳从前能翻墙上来看她,她现在为何不能翻墙出去看他呢?也许,青阳在家,只是因为某种不得已的原因,而不能和她联系呢?
如是想着,雲薇倚着墙,缓缓站起。迅速舒缓了稍稍发麻的双腿后,她锁好房门,然后攀岩而下,又从后花园翻墙而出,悄无声息地离开家,直奔青阳家而去。
……
开门,有亮灯,雲薇心中一喜,匆匆关上门,便冲向客厅。
“青……”
名字还没唤完,眼前的景象便让她喉中一滞,哑然。
满地的器皿摔碎碎片、混乱得跟被打劫过似的的客厅,彰显着这里的颓废;放眼望去,那个坐在地毯上,背倚着沙发,喝得五迷三道的男人,不是青阳,又是谁?从周围横七竖八散落到底的酒瓶来看,他喝了不少于六瓶酒,且品种完全不一。这种混搭的喝法,完全是自我折磨的作死节奏!
青阳,他到底怎么了?
雲薇的心中,此时只有这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