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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虎头出手救翁,深山拓荒定居

侯镇远陡然一惊,两眼精光四射,低沉吼道:“鼠辈竟敢暗算于我!”电光火石间,身形一扭,反手已搭上那只手腕。正待发力,只听得身后那人道:“老爷,是我呢。”

侯镇远跳出圈子,月光下觑得真切,正是仆人洪六子。当下问道:“半夜三更,你来这庭院做甚?”

洪六子低眉垂眼道:“小人正待入睡,忽听得院内似有声响,急忙起身出来四下察看,却不见一人,只见老爷客房窗户已开,心知不妙,不意在墙下遇见老爷。”

侯镇远笑道:“是有两个蟊贼,被我赶走了,你回房安心睡吧。”洪六子闻言诺诺而退。那侯镇远怕惊动夫人,复翻窗入户,和衣放心睡了。

翌日早起,侯镇远看那锦衣卫留下的白绢,果然多是警告他安分守己的话,道如心怀异念,定当从重治罪云云。当下冷笑,收了白绢。用过早点,忽忆起夜里所梦,忙唤来店主,道有事相问。

那店主见这客官仪表非凡,自是不敢怠慢,点头哈腰问道:“敢问客官有何事吩咐?”

侯镇远含笑道:“这辰州府方圆数百里,不知可有叫老虎寨或老虎村的地方?”

店主沉吟道:“这老虎寨老虎村小的未曾听说过……”忽地一指窗外,笑道:“兀那东南方向,有一片大山,叫雪峰山,山间有一盆地,倒有一处唤虎头镇的地方。”侯镇远按店家指示的方向望去,果然城外东南方向有一片莽莽苍苍的大山,甚是雄伟壮观。当下问道:“不知店家可知那虎头镇,离这辰州府有多远?”

店主道:“也有百十里地。小的十年前曾去那里收过皮货,犹记得途中有一豹子岭,有六七十户人家。”侯镇远谢过店家,扔给他一块碎银,吩咐他帮忙雇一顶轿子。那店家见了银子,喜不自禁,自去备办去

收拾停当,准备好干粮,已经日上三竿了。雇来的轿子抬了张氏,一行人逶迤出得城来。正是早春二月,山风微凉,路旁时有三两棵盛开的桃李,却也赏心悦目。侯镇远寻思去那虎头镇,一日恐不足,两日倒有余。于是一路上时走时歇,观赏山景,倒也轻松。到得店家所说的豹子岭,已是红日西沉时分。

在一客栈投宿罢,夜里养足精神,次日绝早启程,到正午时,走下一面陡峭的山坡,又拐过一道山嘴,那抬轿的汉子挥汗笑道:“兀那前面,就是虎头镇了。”一行人看时,但见此地环镇皆山,田垄中有一小河流过,河两岸聚集了七八百户人家。连接两岸的是一座风雨桥,桥头有三五棵古柳。

侯镇远打发轿夫走后,领了妻儿与洪六子,在小镇临河土街上找了一家吊脚楼酒家,吩咐店小二道:“我等赶路累了,烦小二快快备些饭菜水酒来。”小二闻言,眉开眼笑,飞也似地自去备办去了。不时饭菜水酒上来,众人饥渴难耐,所谓饥不择食,自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地吃将起来。

正吃得甚是快意时,忽闻土街上有喧哗吵闹之声。明武少年心性,最喜热闹,离座窗前一看,但见土街上有卖狗皮膏药的一老一小,正在当街挥拳对打,吸引顾客。明武看得眼花缭乱,拍手笑道:“好看好看,端的耍得好!”众人吃毕,也在窗前闲看。

少时,一青年后生歪戴头巾,横膀挤开看客,手指圈中老者道:“这等花拳绣腿,也敢在我虎头镇卖弄?真正笑掉本少爷的大牙了。”

那老者不卑不亢抱拳道:“敢问尊姓大名?老儿学艺不精之处,倒正要好好领教领教。”

有看客道:“渠是镇里第一条好汉韩大虫,老儿你新来乍到不知,岂敢领教渠的拳脚?快快卷铺盖走人吧。”

韩大虫心里受用,脱了衣服,露出满身蛮肉,缓缓步入圈内,昂然朝老者招手道:“来来来,本少爷今日手痒,正待教你几招。”

老者怒极而笑,立好门户,一拳打来,势大力沉。韩大虫侧身闪过,欺身而上,忽地变拳为掌,直砍老者右臂,呼呼有风。老者不敢怠慢,滑步躲过。双方你来我往,七八个回合间,只见韩大虫一记扫堂腿,那老者一跤跌倒在尘埃里,弄得满身泥土。那少年叫一声爹,赶忙扶起。老者满面通红,不敢看哄笑的看客,弯腰收拾摊子准备走人。韩大虫仰天大笑,十分得意。

那吊脚楼上洪六子本是瑶族人,自幼练得一些拳脚。十六岁跟随侯镇远后,五年间也在主人那儿学得一些武艺,见韩大虫得意洋洋,心中不忿,站在窗前脱口而出哂笑道:“花拳对绣腿,端的好看得紧。”

韩大虫正自得意,没料到楼上有人哂笑,当下大怒:“哪里来的野种,敢笑本少爷!”

那侯镇远见洪六子出言不逊闯祸,瞪了他一眼,急忙下楼,抱拳陪笑道:“适才我仆人出言得罪,怪我管教不严,老夫给小英雄赔罪则个,万望海涵。”

韩大虫道:“这不关你事。要我海涵,除非渠趴在地上叫我三声爷!”

那洪六子性如烈火,闻言就要冲出来,被主人喝住了,立在身后,兀自气得喘气不止。那韩大虫想掀开拦着的侯镇远,不意侯镇远纹丝不动,自己倒噔噔噔地退后三步,四脚朝天摔倒在土街上。众人发一声喊,心道今日有好戏看了。不意韩大虫爬起来后,愣了片刻,看那侯镇远时,稳如泰山,太阳穴微微凸起,正对他淡淡而笑。当下跪在侯镇远前面,磕了三个响头,直道要拜他为师。

侯镇远急忙去扶:“老夫有何德何能,敢收小英雄为徒。”那韩大虫跪在地上,道不答应收他为徒,他将长跪不起。

侯镇远见他鲁莽可爱,笑道:“小英雄请起,老夫自当答应。不知你还会将卖狗皮膏药的老儿赶走否?”韩大虫急忙道:“小徒本是与老伯耍笑,既然师傅有言,我向渠陪礼则个。”当下大喜,忙向老者赔礼不迭。众人一起上楼,添酒叙话。

原来这韩大虫,是本地韩员外的公子,只有一个妹妹。他本名韩大中,自小不喜读书,只爱舞枪弄棒,邻舍见他练得一身蛮力,都唤他韩大虫。韩大虫知道今日遇上了高人,自是欢喜无限,当下邀请师傅去庄上小住数日。侯镇远道:“以后来日方长,为师到时候自会不请自来。今日举家到此,实欲寻一山青水秀的偏远清静地方,建屋开荒,以耕读为乐。”

韩大中拊掌笑道:“离此地二十里,有一处所在,山高林密,溪流清澈,风景甚好,小徒打猎时去过,明日带师傅去看了,自然满意。”侯镇远大喜。

次日将夫人在客栈安置好,又要明武陪着母亲。侯镇远带了明文和洪六子,由大中领路,出得镇时,尚有逶迤山道。行至五六里地,却已是荒无人烟了,只有猎人和采药人踩出的一条羊肠小路。一路上自是披荆斩棘,直累得大汗淋漓。走了一个多时辰,果然见青山环抱中,有一山谷。谷中土地平旷,有小溪潺潺流过。岸边是一片野桃林,花开得正艳,竟如辰州府所梦相仿佛。侯镇远心道能寻得如此佳美之地,莫不是天意眷顾?当下心中欢喜,四人在依山傍水的山前,就先搭了个茅棚。日暮时分,又交代大中返回镇上,明日多请几个木匠进山,就地取材,伐木建造大屋。

半个月后,山中木屋就建好了。从镇上接了夫人和明武回来,大中也一起进山相贺。大中喜道:“师傅新造华堂,小徒自是欢喜。只是此地有了人烟,该取一个地名方好。”侯镇远指着溪畔的桃林笑道:“这不有了吗?就叫桃花坪吧。”大中大笑,直赞好地方配上了好地名。

自此侯镇远领了全家在这荒谷中开荒种地,闲时大中上山来看师傅时,或教他们习武强身,或一起上山狩猎,倒也比为官时逍遥快活。

寒来暑去,花开花落,不觉已到冬天。一日,侯镇远与明武去虎头镇看了徒弟大中后,在街上购了几把好弓,又沽得两葫芦烧酒,看看天色不早,便往桃花坪赶。父子俩不时喝口烧酒,出得镇来。走了几里路后,但见彤云密布,朔风怒号,竟落起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侯镇远本是儒将出身,见了这山野雪景,一时诗兴大发,吟道:“大雪满苍山,小河清可怜。天低重嶂外,……”正苦吟下一句,只见小儿明武急道:“爹爹你听,这路旁寒林里似有人哭泣。”侯镇远侧耳静听,果然林子里有细如游丝的嘤嘤哭声。那明武声音微颤,似甚害怕,变色道:“这荒无人烟的山林野外,莫不是有山鬼?”

侯镇远南征北战,一生杀人无数,却极畏鬼神。经明武一说,眼见暮色苍茫,听得这漫天风雪中时断时续的哭泣声,也觉奇怪,心中不禁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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