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放着一团针线、一把稻草、一个小香炉、两根白蜡烛、一只空碗、包着尘土的白纸、一个要多土有多土的老式洋娃娃,以及鸡蛋和西红柿,唐克点了点东西,突然望向男人,“东西拿来了吗?”
男人连连点头,从兜里摸出来一张照片递给了唐克,照片有明显的PS美化痕迹,照片上的女孩儿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经过重重磨皮和美白,看起来倒还真有点儿洋娃娃的样子。
这就是男人消费过的那个“人偶”的照片,那些做皮肉生意的人都是先给主顾看照片,然后直接交易,这照片是男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来的。
将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唐克让我脱了鞋和袜子再进门。
男人就坐在一边的角落里,虽然说了不用他参加,但是我估计他也是担心唐克是神棍,非要在一旁围观。
唐克不动声色地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用稻草包裹着鸡蛋绑成了个稻草人放在桌子正中,两侧放着两根蜡烛,前面摆着香炉。而洋娃娃被放在了桌子对面的那把椅子上,头上贴着“人偶”的照片。
等唐克一切准备就绪,时间已经接近午夜,只差两分钟就到十二点了,唐克也不说话,一本正经地盯着表,指针刚过了十二点,像个木头一样杵着的唐克突然动了,就像灰姑娘变身了似的,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神情颇为严肃,除了偶尔低声指挥两句之外,多一句废话都不说,几乎全程都紧张地咬着嘴唇。
唐克点燃了稻草人身边的白蜡烛,整个房间就只有这两根蜡烛作为光源,幽幽火光将我们的身影映射在墙上,不时扭曲跳动着。
接下来,唐克又捏起从地上扫起来的土,洒在了稻草人身上。
这库房是最靠近土地的地方,本身就有地气,加上库房从来没有人住,自然就没有人气,而且连阳光都照不到,从玄学上来讲,这是很阴的一种土,可以说是接通了天地阴阳,用这种土来引路,就能吸引亡魂。
我从来没接触过这种事情,一方面是紧张,另外一方面也很是好奇,一直神情专注地看着唐克的举动,直到他拍了我一把。
“去,”唐克递给我一只空碗,“你端着碗出去,把碗倒扣在地上,听到敲门再进来。”
我刚伸出手去拿碗,唐克突然一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捏着我手上之前留下的伤口就往碗里挤了滴血。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唐克却一脸深沉地看着我道:“去吧。”
我端着碗来到门口,刚准备把碗放在地上,谁知道唐克居然把门给关上了!
房间里最后一点光亮在门缝儿里消失了,就好像被夹断了一样,我没法说话,走廊上漆黑一片,一点声音都没有,稍稍咳嗽一声都能听到回声,我连忙把碗扣在地上,等着唐克赶紧敲门让我进去。
把碗扣下之后,我就没站起来,总觉得蹲着比站着有安全感,大概等了三五分钟左右,我听到了一声敲门声,本来还觉得大喜过望,可是马上就觉得浑身阵阵寒意。
那敲门声,是从门外响起的!
我本来以为唐克说的敲门声,是他在里面敲门,可是谁知道这敲门声就在我的耳边,明显是从我这一侧响起的,但是走廊上除了我之外一个人都没有,除非敲门的不是人。
想到这儿,我被吓得头发都炸起来了,当下也顾不了那么多,逃命一般腾地起身就推开了门。
再一次看到房间里的烛光,虽然那光线很是阴森,但也总比我自己在外面好,我紧张不已地咽了口唾沫,对面的唐克垂着头斜着眼看着我,表情有些阴森。
“刚才那个,”我的脑袋有点儿乱,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结结巴巴道:“不是我敲的。”
唐克不以为然,“我知道。”
我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淡定,好像早就料到了会有什么东西来敲门,倒是弄得我一头雾水。
唐克胸有成竹地在香炉里插上了三根香,用火柴点燃,这香炉碗看样子有历史了,上面凝固了一层又一层的香灰,怎么也得用几年才能用到这种程度,听唐克说,这香炉碗是他从一户老百姓家里借来的。
这镇子里多半是汉人,家里都有供奉家神的习惯,盖房的时候,请风水先生选好位置,等砌砖的时候就专门留出来空位,在墙里面空出来一个两掌长一掌宽的空位,作为供奉家神的神龛。家神只是一个概念上的神,具体的形象没有过统一规定,所以大部分人供的都是一个写着家神神讳的木牌,两边再写一点保佑全家安康的话,木牌前再摆上香炉奉香,逢年过节还要摆一点贡品什么的。
唐克借来的这只香炉碗已经用了百年,到如今是传了足足五代人,暂且都不说这户人家供奉的家神如何,光是这么只碗,就有一定道行了。
三根香被点燃了之后,唐克就盯着香灰出神。
不管是唐克还是家里的老爷子,通过香灰看吉凶,这是最起码的本领,看到香灰烧出了两长一短,唐克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努着嘴指指门外,“你再出去一趟。”
这次我是说什么都不敢出去了,谁知道走廊上有什么东西。可唐克哪是能轻易饶人的主儿,听我说完,唐克冷笑,“那东西已经认了你的血,你现在不出去把事情解决了,就等它晚上进被窝里找你吧!”
见我不相信,唐克斜眼瞥着扣在地上的碗,“不信你去看看,碗里的血是不是没了?”
我将信将疑地来到门口,翻开了空碗,一时间惊奇得长大了嘴巴,只见那碗里一干二净,连血滴在上面的痕迹都没有,只能隐约看到很浅的血迹被抹了一道的样子……不对,准确来说,那道血迹看起来更像是被舔干净的。
事已至此,我觉得唐克打一开始就是故意把我骗出来给他当枪使的,心里把他祖宗八辈儿骂了个遍。
看着唐克脸上得意的坏笑,我恨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硬着头皮来到了走廊上。
唐克站在门口,一只手抓着门,“这次碗口冲上。”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碗放好,他眯着眼睛笑道:“See you later。”
说完就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按理来说这次我算是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反倒更加恐慌,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基督耶稣,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反应,总觉得身边毛毛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附近,走廊里的温度也仿佛下降了至少三四度,冷得我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我几乎是数着秒数等着,但这次的时间要比上次长一点,等敲门声响起第一响的时候,我觉得心跳都差点儿快暂停了,冲刺一般到了门口,就在我的手已经碰到门的时候,房门还响了一声,也就是说,在那一刻我和“那个东西”可能就站在一起,光是想想就觉得心有余悸!
我推门的时候,唐克已经等在门口,把我放进来之后,唐克出门把碗端了起来,我看他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疑惑地往碗里面看了一眼,不由得咋舌,刚刚还空无一物的碗里,现在已经盛满了一碗暗红色的血水,特么这脏东西是学过魔术的吗?!
男人也被唐克这本事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唐克这把戏是怎么变的,男人是没体会到我在外面那心惊肉跳,瞪大了眼睛还等着唐克再来一段儿呢,就看唐克把那碗血水随手放在一边儿,拿起了桌上的西红柿,用针在西红柿上扎了几个眼儿,把果汁儿挤在了稻草人身上,果汁一下就被吸得一干二净。
唐克紧接着把稻草人放在了两根蜡烛上,分别用两根蜡烛烤了烤稻草人的左脚和右脚,草上冒出了黑烟,还不等我看明白唐克到底在干嘛,坐在一旁的男人突然喊了一声,抱着脚底怪叫起来,在地上死命乱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