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我小时候的记忆,蛊分很多种类,光是跟蛇沾边儿的就有很多种,我一方面是好奇唐克怎么知道,另外一方面,带着点儿辩真去伪幸灾乐祸的较真劲儿,就想知道他们这些江湖术士蒙人都是怎么蒙的。
“古书上曰了啊……”唐克随手抓过我的茶杯喝了两口,不慌不忙给我曰了起来。
阴蛇蛊,取成年的乌梢蛇,蛇头朝下吊在树上,在蛇头底下放九个土碗摞在一起,用涂过蛇毒的柳条鞭打蛇身,使蛇口中流出的涎液流进土碗里,等流满了土碗之后,取最底下的第九只土碗中的涎液和血水放在通风且不见光的房间里阴干,磨成粉末,再加入特制的毒料炼成蛊毒,制作好之后,放入冷食中给人服下,就可以将蛊种进对方的身体里。
“阴蛊是无形的,起初,中蛊的人会觉得腹部肿胀、腹痛,吃不下东西,中期的时候,身上散发出来的体味会吸引附近的蛇来撕咬,等到后期,肚子里的阴蛇成了型,就会啃食中蛊人的内脏,最后肠穿肚烂而死。”
唐克话一说完,我立刻本能地摇头道:“不可能,你开什么玩笑呢,物理定律没听说过?生物没学过?哦,对,你是没学过……但是蛋生鸡鸡生蛋你不知道?普普通通的正常人,肚子里能生出蛇?演白娘子啊?”
被我呛了一通,唐克也不急着解释,笑眯眯地看着我道:“那你说,普普通通的正常人,如果不是中蛊了,肚子怎么会被蛇从里面咬穿了?”
我对唐克的说法不置可否,摆手道:“行了,你们这些神神叨叨的事儿不用给我说,我问你,老爷子这两天干嘛去了?”
“出门办事儿。”唐克说的轻描淡写,说老爷子昨天给他打过招呼,说要出门办事,今天上午才出发的,可能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看来这老头儿的事情还要等老爷子回来之后再说,我也没心思看店,就想回家睡觉,硬是被唐克拦住。
“你把我折腾出来,不管饭啊?”
管饭?提到跟唐克吃饭我就来气,我咬牙切齿,“门口大排档,爱吃不吃。”
“吃!凭什么不吃?是吃的我就不挑食!”
唐克长得精瘦,人却是个吃货,这年头老天爷越来越不讲道理,越能吃的越吃不胖,我看他点了一大桌子菜,筷子上下翻飞,还不停劝我道:“吃!甭管天大的事儿,死也得吃饱了再死!”
“你来,”我摆摆手,喝光了手边的啤酒,“我刚才在店里吃了点儿。”
酒过三巡,唐克看出了我的顾虑,安慰道:“你也别太当回事儿,就是个巧合,要我看,这老头儿八成是来求咱家老爷子给他解蛊,没想到人没等来,老头儿蛊发身亡,死在你这方宝地也是他的造化。”
“我呸。”我现在哭都哭不出来,今后八成是没生意了,借着火气骂道:“他是脑壳中蛊!有病找医院,跟太平间排号去,死我这儿算怎么一回事儿!”
“医院要是给解蛊,我们靠什么吃饭?”
“别跟我提什么蛊不蛊的!你说,蛊是什么?你指给我看啊!什么中蛊?那是生鱼片吃多了脑袋长虫!”
唐克有点儿不乐意,放下了筷子一本正经道:“你这就叫身在福中不知福,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这话听着有点儿耳熟,我琢磨琢磨,哦,合着是歌词,“说话就说话,甭拽歌词!”
其实我知道唐克想说什么,他们这一班子师兄弟都觉得我是个怪胎,明明是老爷子的亲孙子,这要学本事的话多得天独厚,可偏偏我就是不相信这一套,宁可抱着个小茶楼混吃等死,也不愿意接手老爷子的买卖。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喝完酒招手叫服务员买单,正掏钱包,手机响了,一看是店里伙计打过来的,我刚把电话放在耳朵旁边,就听到伙计吱哩哇啦地鬼叫道:“老板!出……出事儿了!”
我现在最怕听到的就是这句话,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电话里喊了两声,继而传来噼里啪啦的碎响,我一听这阵仗不小,连忙起身要走,却被唐克这孙子拽着死死不放,“你干嘛去?逃单新招啊?”
“逃你大爷!”我在桌上甩了两张票子,“不用找了!”
说完我撒腿就往我店里跑去,背后唐克对着服务员火急火燎地嚷嚷道:“找找找!零钱给我!”
这会儿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了,我和唐克一路小跑到店门口,店门还开着一半,保持着我俩离开时的样子。
我怕是有人趁火打劫,店里以前也出过这种事儿,而且越是店里出事儿就越有人图谋不轨,我在卷帘门夹层里摸出来一根用来关门的铁钩子,一猫腰就钻了进去。
店里没开灯,四下一片静寂,伙计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我没有吭声,借着微弱的光亮在一楼巡视了一圈儿,没有半个人影,吧台后的收银柜上还插着钥匙,我打开一看,钱都还在。
人应该是在楼上,估计还没来得及下手,我侧着身子贴在墙上,蹑手蹑脚就上了二楼,刚从楼上冒出个身子,背后突然被人猛地拽了一把,吓得我差点儿喊出声,回过头就看到唐克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到了我身后,不等我发怒,就看他一脸严肃地指着二楼,神情有些紧张。
我还没弄明白唐克到底看到了什么,就见唐克从兜里拽出来两块红布,唐克比划着将一块捂在口鼻上,让我模仿他也拿红布捂在脸上。
我不知道唐克是什么意思,接过红布刚放在脸上,立马闻到一股让人不太愉悦的味道,呛得我一阵恶心,当时怒道:“你特么怪癖啊?这什么玩意儿?”
唐克急得脸都白了,伸手就想捂我的嘴,我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冲着他嚷嚷道:“别特么神叨叨的!有话说话!”
估计也是被我气急了,唐克在兜里摸出个圆形小铁盒,在里面抹了一把,掌心就摁到了我的脑门儿上,我起初觉得脑门儿凉冰冰的,那东西还挺滑,像小时候用的清凉膏,但很快就冰得有些受不了了,活像在眼睛上摁了两块冰块,我挣扎着推开唐克,眼前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使劲儿眨了两下眼睛,这才看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气得大叫道:“唐克你干嘛?”
“我在这儿……”
唐克压着嗓子,阴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刚想回头,突然反应过来--如果唐克在我背后,那么面前的是?
在那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之下,面前的身形逐渐清晰起来,对着我的脸的是一张光秃秃的后脑勺,距离我的脸不过十公分,头上还带着怪模怪样的帽子,像是个古代打仗带的铁盔,胸前还有一个圆形的金属盘,模模糊糊的能反射光,像铜镜似的,身上穿着铁片缝成的铁甲,那铁片已经生锈,表面卷曲,一直垂到腰间,光着脚,那双脚脚掌弓着,脚趾颀长,还长着黑毛,指甲比一截指头都长!
这哥们儿特么的打劫下血本儿啊!把自己护得严严实实的!特妈哒这身装扮是古董吧?有这装备还来打劫我的小茶楼?
我看这人背对着我,想都不想,拎起铁棍就想动手,却被唐克从后面把我死死抱住,又用那片红布捂着我的嘴,焦急地低声道:“别喘气!这不是人,是阴兵!”
阴兵?就是传说中,打仗死后灵魂被地府征用的阴兵?唐克说他不是人,这特妈哒是拿我当鬼糊弄呢!我正要挣扎,就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上拖动。
顺着那声音望过去,我看到一个有着同样打扮的人正在缓缓向我们走过来,身子佝偻着,但身高还是有一米八几,将近一米九,这要是站直了能有多高?
这下不用唐克再废话,就算劝我说这是人我也不敢相信了!
这人手中拎着一根铁链,拖在地上的部分是一个手腕粗的镣铐,拖在地上发出响声,那东西四处寻找着,不知道在找什么,唐克捂着我的嘴,“别出声,别吸气,它就看不到你!”
说完,唐克捂着嘴猫着腰,竟然大摇大摆从那东西身边走了过去,我一看那东西奔着我来了,心里没由来的恐慌,虽然仍旧不敢相信这东西是唐克说的什么阴兵,可还是本能地学着唐克的样子,从那东西身边闪了过去,就在我刚走过两步,那东西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一个转弯,身子和我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