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说这老头儿脸变得够快,翻脸就不认人了!刚刚不还说谢我们为民除害,合着现在又改主意了?我气得一拍窗子,“还讲不讲道理?是她想要害死我们在先,你让我就趴着等死啊?”
老头儿神色凛然,却透着一股阴鸷的狡黠,他不慌不忙地敲了敲烟袋道:“我老汉说的,可不是那巫娘,你们干了什么事儿,你们自己想吧!”
不等我们解释,老头儿招招手,三个男人两前一后拎着一大卷东西就扔到了我们面前,那卷东西用尿素袋子卷了几层,扔上地上滚了一下就不动了,在末尾,我看到了一双男人的脚,一只脚打着赤脚,另一只脚上穿着一只黑色的布鞋,鞋底已经磨掉了后跟。
男人的尸体用尿素袋子简单裹着,抬尸的几个男人将尸体扔下后,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满脸嫌弃的表情。
唐克歪着身子降下了车窗,两只胳膊懒洋洋地搭在车窗上,眯着眼睛望着老头儿道:“老爷子,你这么干可就不地道了,这是往人头上扣屎盆子,我们哥俩儿那是大大的良民,你不能随便弄个死倒儿就让我们偿命!”
老头儿没说话,身后上来了个年轻机灵的后生,道貌岸然道:“罪证确凿!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想抵赖吗?”
接下来这段话,这哥们儿满口的四字成语,就差用文言文来说了,经过我整理一下,大意大概是这样的--这些村民发现男人被撞死在村外的路上,村子交通闭塞,进村就只有那么一条路,同时在男人被发现的地方只发现了一条车轮印,而村子里又只进来了我们这一辆车,所以他们认为人肯定是被我们撞死的,毋庸置疑。
昨天晚上?我觉得喉咙一哽,不会吧?昨晚上我们在路边碰到的男人?
我心里发慌,旁边的唐克倒是不骄不躁,听完了一大段的赘述后,唐克盯着那年轻的后生,两人剑拔弩张地对视了半晌,唐克终于发话,“哥们儿,你是干嘛的?”
后生很是自豪地说他是十里八乡唯一一所小学的唯一一个语文老师,他本人虽然没上过什么学……请注意!他没上过学!就是看了不少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加上在网上发表过两部网络小说,所以荣幸地当上了语文老师,除了教学之外,每周还要骑自行车跑十几里的山路到镇子上的网吧去更新他的作品,作品发表至今,还拿过三百元的全勤奖!
唐克点点头,“既然文化人都说话了,那咱们就来讲讲道理,先看看这位同志是怎么被我们撞死的。”
唐克说完就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找出来一副棉线手套带上,像模像样地蹲在尸体旁边。
尿素袋子做成的简易裹尸布刚被掀开,我一眼就认出了那张脸,果然是我们昨天晚上在路边见到的男人,但要说他是被我们撞死的就太扯了,都说酒后驾车要承担责任,那酒后被车撞就不用承担责任了?再说我们压根儿还没撞着这哥们儿。
一群人在旁边窸窸窣窣,大有一副让我们赔命的架势,唐克倒是不慌不忙,将A面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之后,把男人翻过身来检查B面,谁知他刚把人翻过身,我就看到那男人的后脑勺上赫然出现了一个伤口,足有拳头那么大,伤口血肉模糊,其间泛着些乳白色的东西,八成是脑浆漏了。
我靠这未免太坑爹,车上要是没装个流星锤,能把人撞成这德行?
唐克摸了一把,手上遍布黑褐色的血液,他把手指头还送到鼻子前面闻了,慢吞吞地喃喃道:“老人家,你们碰瓷找错地儿了,第一,你这人根本不是被撞死的……”
唐克说完之后顿了一下,看了看其他村民的反应,一帮村民冷眼瞥着唐克,脸上写满了“这王八蛋不想赔钱”的表情。
紧接着,唐克继续道:“这其二呢,他是被人下蛊害死的。”
话音未落,村民们马上交头接耳起来,看样子都是一群游兵散勇,估计有些还不知道自己来干嘛的,唐克一提到“下蛊”俩字儿就把他们吓倒了。
唐克得意地蹲在一边,点了根烟看热闹,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队伍里有些人就站不住了,身子蹭着就想往后溜。
眼看着人快散了,老爷子突然咳嗽一声,一群人都不敢动了,蔫头蔫脑地听老爷子发话。
“说是下蛊,你有什么证据?”
唐克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拨起男尸的手,指甲下半部分本来该是月牙的地方都是青紫色的,颜色分明,显然不是淤青导致。
在听到了一些村民的惊呼声后,唐克翻开了男尸后脑勺上的伤口,伤口上还连着一大块带着头发的头皮现在已经黏成了一团,血肉模糊,唐克挑开了头皮后,能从脑袋上看到锯齿形的伤口。
“这是蛊虫从脑袋里面爬出来留下的伤口,”我光是远远看着就觉得恶心,唐克竟然还凑到了跟前,就差拿个放大镜贴上去看,“从这个形状来看,应该是蜈蚣蛊。”
“一派胡言!”年轻后生跳起来大骂了一句,鼻梁上的眼镜险些掉下来,“下蛊这种事情是没有科学根据的,你这么胡说八道信口雌黄,肯定是不想负责!”
唐克“啊哈哈”地干笑了两声,脸上的表情无比诚恳,痛心不已道:“你连玄幻仙侠羽化升仙都能相信,一只虫子的事儿你不信?”
要不是当时的场合问题,听到这话我可能都笑出来了。那后生倒是嘴硬,还想和唐克争辩,身旁的老爷子敲了敲烟枪。
唐克见缝插针道:“老爷子,你要是想听我讲道理的话,我也就直说了,我看这蛊是那老板娘下的,这就是证据。”
唐克说着,用脚踢了踢那男尸还拿在手里的酒瓶,我们曾在院子里看到不少这个牌子的酒瓶,现在进院儿就能找出来。
老爷子眯着眼睛看了看我们,砸吧着嘴道:“你说的也像那么回事儿,可下蛊这东西都是偶有听闻从未见过,你拿这么一句话就想打发我老头子,怕是不合适。我们这一村百十来口人,总不能让你这么一句话就糊弄过去了吧?”
“哦,也对,”唐克扔了烟头儿,拿脚尖儿拧着踩灭了,摇头冷笑道:“那行,你要是不想听道理,咱还有不听道理的做法。说吧,你想怎么着?”
老头儿眯着眼睛一笑,“我们这穷乡僻壤的老农民,贱命一条也不值钱,你扔下十万块钱,这件事儿,就算了吧。”
唐克认真地点着头,颇有一副认同老者的意思,抿着嘴道:“那还真巧,我们俩呢,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唐克这话刚说完,老头儿眉头一皱,手中的烟袋锅被他反手一转,在地上用力那么一敲,十几个拿着锄头铁锹的壮汉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其中一人一个箭步已经蹿到了我眼前,只见锄头寒光一闪,车门上的玻璃就碎了一片,其中一块儿飞到我眼前,脸颊上火辣辣地疼了一下,随手一摸,手掌里就是一把热乎乎的血。
我擦了你个大爷!妈的换个车窗好贵的!
疼痛和烦躁一股脑冲上头顶,我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股劲儿,趁着那男人一镐头抡下来的时候,我猛地拉开车门,狠狠一脚踹了出去,那男人翻身倒在地上,我抬脚顺势踩在他肚子上,一把抢过了镐头,余光一瞥,背后几个人已经冲我包围过来,我横着手中的镐头就是一通乱挥,虽然毫无章法,可旁边的人看着这股发疯的劲儿也不敢往前凑。
我这么抡了几下,毕竟是没干过粗活儿的人,胳膊上酸疼得厉害,渐渐有些使不上劲儿了,就是这时候,身后的人突然退了两步,我就听到旁边有人大吼了一声。
“你放开!”
我转头一看,那边唐克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那老爷子身边,手上一把锋利的匕首反手横在了老头儿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