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京城已是深秋,凉意浓浓。将军府位于京城北侧,正处城中心和郊外的分界线上,不吵闹倒也不显冷清。
这天,天才蒙蒙亮,将军府里却热闹非凡。“小李子,你去厨房叫那些小兔崽子们给我用心点,午膳出什么差错,看我不拧了他们的头!”“小安子,你还呆愣着干嘛!去把那些马匹给我喂饱饱的!”“你!给我去门口好好盯着!”……将军府的杨老管家此时精神抖擞,很是麻利地指挥众人。
一会儿,林中小径上出现了几道丽影。人未到,那些娇媚的声音先传了过来。
“绿枝妹妹果然人比花媚呢,难怪爷最喜欢妹妹这身翠绿欲滴的轻纱裙呢。”如岚明明嫉妒得很,却能笑得如此动人。
“姐姐这话妹妹可不依了。”素荨掩嘴轻轻一笑,弱柳扶风之态尽显:“京城谁人不知,姐姐出自书香世家,论才情、论气质,谁敢跟姐姐你比呀。”
如岚心里很受用,扶起素荨的手说道:“妹妹这张小嘴儿呀!真真是涂了蜜。”
绿枝哼了一声,不理二女径自朝到门口走去。
“一个从小小七品官的女儿,也敢给我脸色看!”如岚不悦道。素荨脸色变了变,却柔柔劝道:“姐姐何必生气呢,绿枝妹妹也只是急着想见将军。”
这话让如岚更加不悦,话说得更是尖刻:“明明官家的女儿却要学青楼的妖女蛊惑人,偏偏学得又不像!一个霓月来了还不是把她比了下去!”绿枝气得小脸通红,转身正要说什么。
这时,一个慵懒地声音从后面响起:“妹妹们好有兴致啊,一大早在门口吵什么呢。”霓月迈着轻盈的步子风情万种地走了过来,“要是我呀,有时间还不如多多照照镜子,看美不美,能不能勾住将军的眼睛呢。”霓月斜斜地抛了个媚眼过去。
如岚气得说不出话,她不明白将军怎么会同意娶她当侍妾。绿枝恨恨地盯着霓月,却也没说什么。
只有素荨脸色自若地说道:“姐姐早啊!姐姐今天的妆容真好看。”霓月突然冷下脸,却没给素荨好脸色,径自走了过去,也不要丫鬟随从。
四女说说闹闹着,时间过得倒也快,不觉已是午时。众人齐在门口候着,等着将军的回府。
“来啦!来啦!”小安子连滚带爬地回来,喊道。众人稍稍喧哗,但立刻安静下去,垂手立着。
果然,没多久将军的军队出现了。云霖还是此时已脱下面具,面无表情地端坐在马匹上。只是……众人很快便看到了将军身后的马车,里面是?
云霖一跃下了马车,看也不看队首的四女,他转身掀开了车帘。只见一只素白而瘦弱的小手伸了出来,接着,是一个女人,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
苒苒接过云霖的手,小心地下了马车。不是她娇气,只是怀孕已有六个月,行动确实不方便。
下了马车后,苒苒这才抬起来头。她立刻被门口等候的众人吓了一跳,云霖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小手,扶着她上了台阶。
本来要腻上前的四女看到苒苒后便呆住了。
杨老管家迎了上去:“将军辛苦了。”云霖还算和善地向他点了点头,说道:“立刻将绮妍阁收拾出来,夫人要住。” 众人听到这话更是一僵。绮妍阁!夫人!
如岚脸色苍白,不敢置信地低喊:“将军!”
云霖眉头一皱。苒苒看向如岚,她在路上听潋晴潋音说,知道云霖已纳四侍妾。这位想必就是有点蛮横的如岚了。苒苒并不说话,虽然以后避不开这些女人,但她现在只想安静睡上一觉。云霖看出苒苒的困意,打横抱起苒苒,丢下震惊的众人径直而去。
等苒苒一觉睡醒后,已是傍晚。苒苒看了看陌生的房间,想起了自己已经在将军府了。
“我以后要一个人奋斗了!”苒苒握握拳头咬咬牙打着气。
潋音推门走了进来,看到苒苒坐在床头急忙道:“夫人醒了怎么不叫奴婢一声,着凉了可怎么办。”潋音边唠叨着边给苒苒更衣。
“我没有那么脆弱啦!”苒苒好笑地看着潋音。果然是米虫的料啊,这么快就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习惯。
潋晴遣了一丫鬟去告知云霖,也走进了服侍着。因为苒苒跟她们说过怀孕用化妆品对孩子不好,所以只是简单换上宽松的衣服,再稍微将长发轻盘,倒也没花很长时间。
苒苒被潋晴扶着,走出了楼阁。苒苒开始并没有注意看院子里的风景,她只顾小心翼翼地走着。突然一阵风吹来,她看到了点点花瓣飘落,一阵甜到心扉的香味飘了过来。
苒苒诧异地抬头,这才发现漫天尽是粉黄的花瓣。“是桂花呢!”苒苒仰着头惊喜地笑道。
云霖从麟楼出来,本想先去大厅。但想了想他改变了主意,朝绮妍阁走了过去。也难怪众人听说云霖将苒苒安排在绮妍阁会惊讶,因为那里本是云霖的母妃绮妍生前所居楼阁,自她去世后,那里就一直空着。云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就将苒苒安排在绮妍阁,或许是因为她孕育着他云家第一胎吧,云霖这么对自己说。
等云霖来了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一幕让他在很久以后苒苒离去之后的夜夜里梦到的景象:那个一身浅蓝的倩影,明明身材臃肿,却那么俏生生立在花海里。她惊喜地仰起素净的小脸庞,那弯汪汪的月牙眼满足地眯成了一条缝,嘴角调皮地翘起,唇边尽是暖意。轻挽的长发有几根调皮地松了下来,随秋风和满园的落花戏舞着。
最先看到云霖的是潋晴。她看到将军愣愣地看着夫人,一时不知该不该请安。云霖很快便感到潋晴的目光,温暖的眼神立刻肃清起来。
“请将军安!”潋晴拉了拉潋音,急忙请安。苒苒听到声音,转头一看是云霖,笑着走了过去。“云霖,你这院子好漂亮噢!”
云霖对苒苒直呼他的名字也没说什么,他将苒苒的披肩拢了拢,问道:“冷吗?”
“不冷。不过。”苒苒的小嘴儿歪了歪:“好饿噢!”
云霖好笑地拍了拍苒苒的脑袋,牵着她朝大厅走去。“你们干嘛老爱拍我头!师父这样, 连你也这样!”苒苒一路抗议道。
两人来到大厅的时候,如岚等四女已依序坐好,看到云霖赶紧站了起来。苒苒跟着云霖来到饭桌旁,云霖让她坐在他身旁的位置。众人这次相信,将军府真的有夫人了。
云霖坐下后,挥手让大家坐了下来。苒苒在众人或好奇或怨恨的眼神中坐了下来。“苒苒,给你介绍一下,这四位是府里的侍妾,以后要好好相处。”
“嗨,你们好!我叫苒苒,多多关注多多关注哈!”苒苒尽量笑得无害地打着哈哈。
如岚哀怨地看着云霖,又恨恨地看向苒苒。绿枝表现倒不明显,只是脸色阴阴,警惕地看着苒苒。素荨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只见她轻轻站了起来,优雅地行了个礼:“素荨见过夫人。”
云霖赞许地点了点头,眼光若有若无地飘向如岚,对四女说道:“你们都来见过新夫人吧。”
如岚死死盯着云霖,一丝丝绝望从她的心底升了起来。这个男人呵,是她用生命去爱的。在他还是一个毫无实权的少爷时,她就抛却了如家掌上明珠的光环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
明知道他的野心,却为了那么一点可以打动他的幻想,一次次和她的家族背离,任性地要求着爹娘无私地喂养这虎一般的夫君。
羽翼丰满的他,却在一年前以五年未出为由撤了她夫人的阶位,降为侍妾。她只是一妇人,但自古虎无犬子,她从小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些官场上的利害关系。她知道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如家已今非昔比。
不再是夫人,如岚依然对这个男人抱着最后一线希望:他没有休了自己,说明他对自己还是有一点喜欢的。就这线希望支撑着她在这个将军府里过下去。她等着,等着他看到自己爱他的心。
可一趟江南之行,他却带回了一个怀孕的女人!还要封她为夫人!
如岚痴痴地看着云霖,绝望到深处便是麻木。
苒苒知道,这四个侍妾中,如岚对云霖的爱是最真的。可惜这个男人却是这般冷酷无情。苒苒对如岚充满了怜惜,可又觉得自己的怜惜有点猫哭耗子,若不是自己,如岚也不会如此绝望,说到底,自己也有罪呢。苒苒丧气的低下了头。
“新夫人果然可爱地紧呢。”霓月的声音响起,那明艳的音调和此时诡异的氛围很是不搭,却缓了气氛。苒苒抬头,正好迎上霓月戏谑的笑脸,“将军可真有福气,尽享齐人之福。”霓月朝云霖抛了个媚眼过去,苒苒感到云霖的身子抖了抖。
苒苒扑哧一笑,这个胆大的女人,她喜欢。
“奴家霓月,见过夫人。”霓月看着苒苒,妖娆的身段侧了侧,自是风情无限。苒苒目瞪口呆地看着霓月,口水险险挂在小嘴边。
云霖拿起手帕帮苒苒把那些口水擦了擦,宣布开饭。
有了霓月的插曲,气氛倒也融洽。除了如岚。
云霖看了看仍是痴状的如岚,低叹了声,给她夹了夹菜,说道:“岚儿,你瘦了。多吃点。”本来沉浸在绝望中的如岚,听到了这句温柔的话,身子颤了颤终于缓过神来。眼圈红了红,几乎要委屈地哭了出来。
云霖把那沾了苒苒口水的手帕递给她,如岚抱着云霖的手,哇地一声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云霖轻轻搂着她,很有耐心地安慰着。
将军不动筷,谁敢动筷,所以大家又将才拿起的筷子放了下来。苒苒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筷子,恨恨瞪着云霖和如岚:要搂搂抱抱可不可以回房里去,人家饿嘛!
众人看着新夫人恨恨地眼神,可怜道:只见新人笑,哪见旧人哭啊!
将军府以后,怕是不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