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把目光聚焦到学校的一号教学楼。它共有五层,每层有五间教室,在每层楼最东侧的屋子是男生卫生间,最西侧的屋子则是女生卫生间。高三的十个班分布在在一楼和二楼,高二在三楼,高一则在四楼。五楼的那五间与教室一般大小的屋子有三间是被用来给三个年级的老师们做办公室用的,不明实情的人进到那里面定会以为那是某家公司的写字间,而五楼的另外两间屋子则是长期紧闭着的,它们是用来堆放杂物的。
在此需要重点提到的是楼里的这些教室,它们与普通的教室有些不大相同:这里的窗帘是用蓝色的帆布做成的,在教室的屋顶正中挂有一部投影机,在讲桌里则嵌有一台电脑,而在教室的黑板上方则有一块可以上下拉缩的白色幕布。大家或许已经猜到了,没错,达海中学的教室全是多媒体教室。不过,学校里的老师并非人人都喜欢这套多媒体设备,有些老师还是习惯于借助粉笔和黑板来授课。就拿高二(一)班来说,他们的数学老师在授课时教室里的窗帘向来都是拉上去的,而他们的语文老师则喜欢在光线相对暗淡的环境下授课——我想,大家应该能够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关于他们的语文老师,这正是我们接下来所要着重聊到的。
高二(一)班的语文老师同时也是这个班的班主任,我们在前面已经见过她了——华敏。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可以用两个字来描述——娇小,即便是踩上一双高跟鞋,她也难以让自己的身高达到一米六。让人有些费解的是,她竟然还留着一头过肩长发,而且她经常还披散着它们,这就使得她更显娇小。尽管已经四十岁了,但不可否认的是,华敏仍然是一个美貌与气质并存的女人,而一副精致的小眼镜更是为她增添了一份知性之美。
华敏的人生经历可谓是平淡无奇的。生于教师家庭的她在大学毕业后选择了与父母相同的职业,她成为了一名中学教师。上学,教书,结婚,生子,这便是她的全部人生经历。当然,如今的她显然不可与刚出道的时候相提并论,仅凭她能被达海所接纳这一事实便可看出她的能力。事实上,她在几年前就已经是一名享受政府特殊津贴待遇的语文特级教师,另外,她还通过自学成为了一名心理辅导师。
去年的八月底,就在新学年即将开课的前一天晚上,华敏被校方委任为高一(一)班的班主任——这多少让她这个刚刚入校的新人感到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这所学校里的教师无一不具备管理好一个班级的能力。不过,这副担子显然吓不退华敏的,她欣然接受了,尽管她深知班主任并不是一份好差事。
开学后,华敏在她的这帮学生面前尽情地展现着她那极其温柔与宽容的一面。她的言行举止让他们感觉她不像是一个班主任,而更像是一个出身于书香门第的慈母,因为她简直温柔得不得了,她甚至连半个脏字都不会说。而对于他们所犯下了过错,她一律不予深究,她只会面带微笑地讲一堆大道理出来。这样的一个华敏让班里的那些习惯了生活在老师的训斥甚至是谩骂之下的捣蛋鬼感到很是新奇,他们不禁感慨道:“高中的老师和初中的老师确实是不一样的!”
在这期间所发生的一件事很能说明一点问题:一天下午,古越一拳把班里的一个男生打成了“熊猫眼”。事后,他主动去找华敏承认错误,他说他是一时冲动,心里很后悔。在这天的晚自习上,华敏让古越当众向那位被他打伤的同学道歉,而后她竟然表扬了古越。她说:“承认错误是有勇气的一种表现,我们只有在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和缺点的前提下才能去改正它们。”那晚,古越在私下里曾对身边的人说道:“我以为她会很凶呢!哎,没想到我都这样做了她居然没有处罚我!那我以后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说心里话,我就喜欢这样的老师!”其实,不单是古越,班里的很多人都对华敏的所为深感不可思议!这无疑给了他们一种错觉,而这种错觉的滋生与蔓延自然不会引出什么好事来。
一天,班里的数学老师张洋表情怪异地来到了华敏的办公桌前。在他的那张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面容上挂有一丝难以掩饰的言之隐,但他最终还是在拐了几道弯后把他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由于当时办公室里还有很多老师在忙碌着,张洋便压低嗓门对华敏说道:“华老师,我不知道在你上课的时候你们班里的学生都是些什么样子,但在我上课时,他们确实有点不像样。睡觉的暂且不说,在下面看小说和打游戏的也不说,因为这些人至少还算安静,他们并没有影响到课堂的秩序。可是,在课堂上讲话的人就太不像话了,他们有时甚至会把我的声音都给压了下去!今天上午,也就是在刚才的那堂课上,坐在教室后面的那几个男生和女生竟然玩得又喊又叫,这简直让人没法忍受!这个……嘿嘿……你们班的课堂纪律……”张洋的这一番话让华敏惊愕不已!因为在她上课的时候,他们别提有多安分了。为此,华敏特意去暗中观察了好几次,而每一次她都是带着满面的怒容从教室外面走过去的。
接下来,她便开始苦口婆心地给他们灌输那一堆他们耳朵都已经听起了老茧的的大道理。但是,这显然并不怎么起作用。很快,更多的让华敏深感心烦意乱的问题接二连三地出现了:宿舍卫生差,宿舍夜间就寝纪律差,教室卫生总因打扫不干净而被学校通报批评,与他班男生打架,骚扰他班的漂亮女生……这些事并不是什么秘闻,而是被写在了学校的校务公示栏上。
就这样,开学不过才一个月的时间,华敏的高一(一)就已是全校闻名。事实证明:她在班内所奉行的那一套以说服教育为主的管理方式失败至极!
几天之后,华敏在班里颁布并实施了一套与之前的那套管理方式截然相反的“高压政策”——“迟到、早退、旷课、在课堂上睡觉、在课堂上吃零食、在课堂上耳语、不做作业、私自外出,凡出现以上行为,每人每次扣除一分的操行分外加一千字检讨。若出现打架、赌博、卫生和纪律被学校通报批评等情况,每人每次扣除五分的操行分外加两千字检讨。”同时,她宣布:“班里每周清算一次每个人的操行分,满分为一百分,每少一分就得缴纳一元钱的罚款。如果犯错的那些人当中有人不愿意写检讨,那就得再缴纳十元钱的罚款。”比这套“高压政策”更为让人感到不安的是,负责对全班进行监督与考核的那个人就在他们中间藏着,但没有人知道那人是谁,只有他本人和华敏除外。华敏这样做无异于是在班内搞起了特务活动,一时间,班里面人人都惶惶而不可终日。
在这之后,班里的很多人确实变老实了一些。但是,俗话说得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即便是一个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人也是难免会犯点错误的,但犯错就得交罚款,这在一班已经成为了一条“法律”。对于那些自制力太差的人以及老爱犯事的捣蛋鬼而言,他们注定了要为班费的增加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自从这套“高压政策”开始在一班实施后,华敏就随之而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开始对她的这帮学生说脏话了,也开始骂人了。另外,她几乎不怎么对他们笑了,即便偶尔对他们笑了一次,但那种笑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到后来,她的偶尔一笑更是成为了她发飙前的一个先兆。她还曾这样警告过他们:“不要以为我身材矮小就觉得我好欺负!如果我决定了要收拾一个人,就算他比我高出很多,我也会站在板凳上赏他几个耳光的。别以为我这是在吓唬你们这帮小孩子,这种事我不是没干过。”
半个月后,华敏再出新招——她将惩罚措施由罚款改为了打扫卫生。也就是说,每天早上和中午的教室以及公区卫生全都由班里的那些因违纪而被扣分的人负责打扫。这样一来,如果一个人总是本性难改,那他就有可能整整一个学期都在打扫卫生。听起来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一班的公区可是学校的那片“后花园”,班里的人对打扫卫生这种事向来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因而,在很多人看来,这是华敏向他们使出的一记更为“狠毒”的招式。
一个性情原本如绵羊般温柔的班主任就这样变成了一头令人生畏的狼!华敏的这种转变让她的这帮学生对她有了一番新的定论,他们认为她原本就是一头狼,而不是一只羊。因而,在她本性毕露后,他们也就不得不随之而做出改变,否则他们就会有被狼咬伤的危险。
总而言之,通过这场变革,华敏在班内为自己建立起了一种至高无上的权威。可以这样说,她就是班里的那个蛮横且****的独裁者。母夜叉——这是班里的捣蛋鬼们在去年送给华敏的一个绰号,从这个绰号里我们便能看出他们对华敏的那份畏惧之心。捣蛋鬼们尚且如此,班里的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不过,在此需要说明的一点是,华敏并非是一个人见人恨的“母夜叉”,在她的这个看似贬义十足的绰号里其实是带有褒义色彩的。他们确实畏惧她,但他们同时也敬重她,而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她那出众的掌握平衡的能力。关于这一点,我们会在后面的故事中领略到。
在别人的眼中,华敏如今所带的这个高二(一)班根本就算不上是一个优秀班级,因为他们在过去的这一学年里从未获得过一次流动红旗。但是,华敏对此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自我的肯定和认可。在她看来,在全校的二十个班当中唯有高二(一)班是内部关系最为和谐与融洽的——做为一个班主任,做为一个把道德放在人生至高位置上的人,她非常看重这一点。另外,她的这帮学生也确有不少让她为之而感到自豪的地方:他们的学习成绩在同年级的五个班当中一直是最好的;在去年的冬季校运会上,一班的总成绩位列榜首;学生会的纪律部长和卫生部长出自一班;学校的文学社社长也出自一班;几个月前,一班的男生将校园足球联赛的冠军奖杯抱回了教室。也正因如此,华敏有时候甚至觉得她所带的这个班是全校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