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雅在笑，她知道。她很明白范红之所以和她端出她的内心，是看到她可能知道杨树军的事情，范红想要从她这里打听到杨树军的事情。还有，陈秀雅现在才知道范红很慷慨很仗义地帮她看柜台，一切都是因为杨树军。
陈秀雅和范红对望一眼，然后她们就像商量了一样，一齐把目光落在玻璃窗上射下来的那道光柱上。
爱情，不管人到了哪里，它都会跟随。
餐桌上，雪白的藕片、碧绿的黄瓜、娇黄的胡萝卜、鲜红的花生米等，这是一盘凉拌菜，只有普通的食材，但是味道很好，因为紫罗兰酒家的凉拌菜很出名。还有各色的小菜装在光洁漂亮的盘子里，在餐桌上摆了一个很好看的造型，有轻柔的音乐水一样流淌。
杨树军感到每一个音符都在牵动他的神经。他的目光扫过面前的每一道菜。顿了一顿，抬起胳膊拿起桌上的酒瓶，把对面姜威的酒杯倒满，又把他面前的酒杯倒满，然后放下了酒瓶。接着他端起酒杯往前一伸，对姜威说：“我现在就想喝酒。”
在姜威端起酒杯的时候，杨树军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姜威慢慢地抬起胳膊，仰头把自己杯子里的酒也喝掉，说：“是有什么事情了吗？”
他用目光打量杨树军，想从他的脸上找到答案。
杨树军的双眼似乎只对面前的菜感兴趣。听到姜威的话，他挑了挑眉毛，突然就笑了，他说：“姜威，我今天碰上了一个人。”说了这句话以后，他的嘴就紧紧地闭上了。
姜威等了半天没有下文，忍不住了，说：“不就碰上一个人吗？碰到谁了？”他笑了笑，“什么人还让你变成这个样子？敌人呢还是朋友，大概不是老情人吧？”
杨树军苦笑一下，说：“你还真的说对了，我碰到了范红。”
“范红？”姜威问道，“你是在哪儿碰到她的，她不是一直在乡下的一个部门上班吗？现在不是假期又不是星期天，她怎么回来了？有机会了去看看她，呵呵。”
杨树军摇摇头，说：“她没有在单位上班，在商城租柜台卖衣服呢。”
“她那个手中有权的男人不是给她安排的很好吗？怎么她不干了，租起了柜台？”姜威不解。
这怎么可能呢？舒舒服服的工作，不用操心不管多少事情就能够挣不少的工资，干嘛不做跑去租柜台？当老板也许挣钱多，但是操心费力不是轻松的活儿，范红又不是缺钱，为什么做这个？姜威不明白。
杨树军一边往酒杯里面倒酒一边说：“我哪里知道？”
姜威把杯子里面的酒喝了以后，说：“是不是她那儿出了什么事？”
“好像没有，她不说我怎么知道？”杨树军说。
他是去看陈秀雅的，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那个地方碰到另一个他深藏在心中的人。多少年了？他竟然在目光碰触的那一刻就知道是她，原来他没有忘记，只是已经不愿意想起。很多事情，过去了就成了永远的历史，想也没用，所以没有必要去想。就这样，他已经把她忘了。可是，她那样突然地出现，让他的心中再一次疼痛。原来，她一直都在他的心底，他不曾忘记。
姜威笑了：“我说呢怎么想起来找我喝酒，都忙的脚后跟不着地的人，突然想着坐下来喝酒，必定是有了心事了的。我还以为又是嫂子和你闹别扭呢，原来是真的碰上老情人了。”
杨树军苦笑，说：“我也没有想到我竟然没有忘了她，而且还碰上了她。看来有些事是永远忘不掉的。”
“当初你们要是能够结婚该多好……”姜威叹息说。
就在姜威说话的时候，杨树军的手机响了，他一看就知道是郑艳茹打来的，马上把手机递给了姜威。
姜威疑疑惑惑接过了杨树军的手机，按下了接听键，“喂”了一声。
杨树军无可奈何地笑。
姜威看着杨树军说：“哦，原来是嫂子啊，杨大哥在我这儿呢。现在他去卫生间了，有事的话他出来时我告诉他。”
“没事没事，我就是问问。”杨树军听见了郑艳茹的声音。
姜威笑着说：“没事就好，我这儿有点事，让杨大哥给帮忙呢，事情什么时候完了杨大哥什么时候回去，可能要晚些了。呵呵，对不起了大嫂，提前没有和你请假。”
“没事没事，在你那儿我就放心了。不打扰了，你们忙。”郑艳茹说。
郑艳茹无可奈何地把电话放下，心中在想，又是在干什么？
姜威笑着把手机递给杨树军，说：“这就是女人，就知道追，就知道管。她们大概不知道管得住人，管不住心吧。”
“是你的你不用追不用管也是你的，不是你的追和管都没有用，没办法的。一个人的心若不在你的身上，管的只有人而已。”杨树军摇摇头，一副无奈，“我们两个……”
姜威笑着说：“莫非你还打算离婚？”
杨树军摇头：“都这把年纪了，离得什么婚？凑合着瞎过呗。”
正在说话，姜威的电话也响了。他看着杨树军，伸手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放在了耳边。
杨树军看到他的笑容不见了，眉头一下子收紧。
“需要多少你直接说。”姜威的声音一字一字地说，没有高低，没有节奏。
“别解释原因了，我知道。你需要多少我都会出的。”姜威说。
杨树军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看到他的眉头越收越紧。
“你觉得有必要过来吗？那你来吧，我出去。你说在什么地方？”姜威说。
停了一会儿，姜威把手机拿下来，放回身上。他的脸色已经变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杨树军问。
“唉……”姜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宋巧珍说丹丹病了，需要去医院。——要钱的。”
杨树军看着姜威。他很清楚姜威的心情。
默然半晌，杨树军说：“丹丹怎么不舒服了，厉害吗？”
姜威摇摇头，说：“我那里知道？巧珍总是这个样子，一点点的小事到她那儿就都了不得了，我也没有办法。”他的脸色更加忧郁，“我错了，一开始就错了，这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经晚了。我只是想让大家都安安静静地，各自生活各自的，她已经有了她的家，我祝愿她幸福，并不想和她在感情上有纠缠。孩子我当然会管，但是我不希望她用孩子来要挟我，真的。”
杨树军心头沉重，感情，谁都有感情，谁不为感情困惑？他也同样，儿女双全，事业有成，他应该满足。但是……二十年的婚姻他有爱情吗？不知道……或许，爱情是一个奢侈品，俗人无法得到。
“有时候我真的恨自己，当初怎么那么幼稚？怎么没有一点自制力？”姜威痛心疾首，只要想起这件事情来他的心情就马上坏下去。
杨树军急忙说：“怎么这样想？我们都是凡人，是俗人，俗人就有俗人的需要，这个我理解。这件事情是怪你……但是也不能全怪你，你也是一个正常人，有正常人的需要……”杨树军摇摇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情，换了别人是不是也和他一样？或者比他更严重？杨树军不知道。“菲菲的身体……也难为你了。这么多年，真的委屈你了。”
“我实在不愿意想这些事情，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一个男人。”姜威难过至极，“我还没有和你说过，菲菲突然提出和我离婚，说不想在拖累我了，态度还很坚决。”
杨树军一惊，说：“她知道你和宋巧珍的事情了？”
姜威摇头一笑，拿起桌子上的酒杯，把杯中酒喝了下去，接着又给杨树军倒满，又给他倒满，说：“菲菲明白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就算知道我和宋巧珍的事情，她也不会管。她也不是为了这个和我离婚的。呵呵，就算我离婚我也绝对不会和宋巧珍结合，她已经和别人结婚，我就不再和她有这种来往。”
杨树军笑着说：“那她也离婚呢？”
“她离婚是她的事情，和我没关系。我光棍一条也绝对不会和她在一起。”姜威说。
“唉，毕竟你们也有了孩子……”杨树军说。
姜威的目光一下子锐利起来。杨树军的这句话就像一把刀一样，让他心痛。
“是的，我和她有了孩子，这个我承认。但是，我现在后悔，我觉得这是我的耻辱，一生中最大的耻辱。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我宁可去死，也不愿意和她有这种关系，我恨我自己。我瞎眼，看错了人，也走错了路，所以一切的责任我担。但是，现在她已经和别人结婚，那么她的事情我就不能管了，我只管孩子。你那里知道啊，现在她竟然拿孩子的事情和我谈条件。我是只有这一个孩子，但是她不愿意给我我不要，我绝对不去勉强她。唉……”姜威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要提气起这件事情，他就觉得心如刀割，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