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昊整整找了小珍三年。
三年的时间,他首先拉着猎狗,在S市找了个遍。
然后一路南下,到过成都,到过重庆,到过南京,到过广东珠海,也去过深圳。
一千多天的时间,他把大江南北找了个遍,可一直没有找到小珍的下落。
三年以后,他又拉着猎狗回到了S市,这时候的王天昊已经是个非常健壮的青年了。
他的个子比从前更加高大,身板比过去更加硬朗,一脸的络腮胡子,两只眼睛还是那么精亮。
他历经千辛万苦,最后终于死心塌地了。
回到S市,他没有去找母亲二丫,而是到一个工地去打工。
他帮人打短工,搬砖和泥,修盖高楼大厦。
他必须要赚钱养活自己,养活自己的那条猎狗小白。
此刻的小白,也完全成熟,成为了一条健壮凶猛,长大的獒狗。
可天昊怎么也想不到,上工不到一个月,就被母亲二丫发现了。
因为他所在的工地,修盖的楼盘,背后的开发商正是母亲二丫。
二丫再一次找到他,想把他带回大梁山,或者赶进学校。再次被天昊严词拒绝。
于是,他离开了工地,到另一个公司去打工,到哪儿做了保安。
二丫一怒之下,把哪家保安公司也收购了。
于是,天昊不得不再次换工作,一边工作一边打听小珍的下落。
就这样,他走到哪儿,二丫就收购到哪儿。
前前后后,二丫收购了七八家公司。再加上原来的三联贸易公司,几乎垄断了大半个S市的经济。
天昊最后落脚的地方,同样是一家保安公司,这家保安公司专门培训保镖,帮人运钞,也帮有钱人看家护院。
那个有钱人家需要保镖,需要护卫,都找这家保安公司。
保安公司的经理早就听说过王天昊,非常能打,而且手下有一条非常厉害的獒狗,比警犬还要厉害十倍。
他如获至宝,立刻安排天昊做了保安公司的保安经理。
这家公司在接受王天昊两个礼拜以后,再次被二丫收购。
二丫的意思,就是要把儿子赶回到大梁山,到王海亮的身边,或者干脆赶进学校。
可她感到力气越来越不足,随着年龄的长大,王天昊越来越难驾驭。
而且他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主见。
最后,还是宝栓拦住了她,说:“二丫,别收购了,你收购那么多公司,也无法改变天昊。他是狼王,不是个能栓得住的人。根本不适合读书。”
二丫说:“宝栓哥,咋办?咋办啊?我可就这么一个儿子,难道就这么看着他成为废品?”
宝栓呵呵一笑:“怎么能是废品呢?天昊是香饽饽啊,你没见所有的公司都抢着要他吗?
他的能力绝对不在生意上,也不在学业上,他走的是另一条路。俗话说文臣武将,文臣能定国安邦,武将能攻城略地。
天昊是武将,不能成为你想要的文臣,不可否认,他是个好孩子。
这两年,他没有干过一件违背良心的事儿,有情有义,二丫,你好福气啊……”
二丫说:“宝栓哥,你就会哄我。”
听到别人夸赞天昊,二丫的心里还甜滋滋的。
再后来,二丫果然不再逼迫天昊了,随着他去,他喜欢做保安,就让他做保安好了。
就这样,王天昊成为了这家保安公司的经理,手下四五十个保安人员。
几个月以后,这些人就被王天昊特训,一个个成为了保安高手,可以飞檐走壁,拳打南山托儿所,脚踢北郊养老院。
他们身手不凡,在S市创造了另一个传奇假话。
王天昊的的人生到现在为止,正式开始起步。
他没有王海亮当初的那种豪气,也没有付出爹老子当初修路的那种艰辛,但同样不失为一条英雄好汉。
就在天昊的保安公司在S市越来越大,越来越引人注目的时候。大梁山这边依然在兴旺发展。
天昊离开王海亮七个年头了。
当初他离开的时候,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眨眼的时间七年过去,大梁山再次变了个样子,再次翻天覆地。
王海亮的事业继续在蓬勃发展。
从前的柳编队还在,山药队也在,只不过人们编制的这些东西,不再是手工,而是换成了机器。
机器做出的柳编,又快又好,机器过滤以后的药材也特别纯净,效率会更好。
物流公司比从前扩大了一倍,目前的王海亮,手下已经有了三百辆汽车,一百五十多个司机。
煤窑厂经过几年的合作,合同期满,王海亮就把窑厂收到了自己的麾下,这煤窑就成为了大梁山人自己的煤窑。
铁矿厂的规模同样扩大了数倍。
再就是制药厂跟饮料厂,四周又收了几十亩地,建立起了新的厂房。
山上的万亩果园进入了丰产期,人们的收入一年比一年高。
大洪水以后,不到三年,大梁山就恢复了元气,七年以后再一次创造了S市的传奇。
王海亮农民企业家的名声越传越远,全国有名。他的身影登上了报纸的头条,频频出现在了电视银幕上。
但王海亮一点也不奢华,他的生活还是那么简朴。
他做人非常低调,从不张扬,跟谁说话都笑眯眯的,和颜悦色。
2001年的春天,是玉珠死去的第五个年头,也是王海亮打光棍的第五个年头。
他对玉珠的怀念丝毫不减。
玉珠几乎已经完全替代了二丫在他心里的地位,女人的样子在他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而二丫却渐渐模糊了。
白天还好点,在工厂累个半死,到了晚上,光棍的日子就很难熬。
他想玉珠想得不行,每天晚上躺炕上,抱着二丫睡过的枕头,裹着二丫盖过的被子,脑子里总是想若菲菲。
刘媒婆几乎将他家的门槛踢断,一直想再给他找个女人,可王海亮却没有答应。
没人可以替代玉珠在他心里的位置,也没有人可以替代二丫在他心里的位置。
他的一生经历过两个女人,二丫是他的初恋,他的第一次给了她,她的第一次也给了他。
玉珠陪着他走过了十五六年,女人就是他口渴时的水,饥饿时的面,雨地里的伞,雪地里的炭。
玉珠活着时候的好,一直让他难以割舍。
王海亮最大的兴趣,是每天吃过饭以后,跑到张二狗的家,跟张大栓去聊天。
这个时候,张大栓在红薯窖已经度过了差不多十五个春秋。
他至今还是逃犯,见不得天日。
张二狗跟四妮把天天和大栓婶接到了城里,为的就是给父亲留下空间。
张大栓不缺吃喝,儿子每个月回来两次,给他带很多东西吃。
他就是闷得慌,语言的功能都要退化了。
他依旧是一身白衣,那身白衣非常干净,总是一尘不染。
再就是脚上的布鞋,三角形的,是四妮一针一线纳出来的。
他的头发也已经全白,胡子跟眉毛也全白了,显出一股仙风道骨。
晚上,王海亮赶到的时候,张大栓依旧在红薯窖里忙活,编制柳框。
张大栓编制柳框,不是为了赚钱,完全是闲的难受。
干点活还好,啥活也不干,整天闷在红薯窖里,会憋出毛病来。
海亮提了一瓶酒,拿来了一包花生米,三个猪蹄子。
下去红薯窖,他把猪蹄子跟花生米砸在了方桌上,说:“大栓叔,我陪你聊会儿?”
张大栓说:“聊会儿就聊会儿。”
两个人坐下,开始对饮。
海亮说:“大栓叔,你应该出去多走走,整天闷着怎么行?会生病的。”
张大栓说:“我知道,可习惯了,在地窖里住久了,认炕,上去屋子里,反而睡不着。
其实人的生活状态就跟脚一样,穿什么样的鞋子舒服,只有自己知道。”
海亮说:“叔,你就这么打算过一辈子?不让大栓婶知道?”
张大栓说:“那有啥办法?当初我放了火,杀了人,公安找我很久了,我是在逃犯。”
海亮说:“现在都过去了十五六年,应该没事了,再说你的样子变了这么多,谁还认得你?”
张大栓说:“还是小心为妙,别给儿子惹麻烦,我担心连累到四妮。”
王海亮点点头,觉得这些年张大栓的变化很大。
二十多年前的张大栓,是个老无赖。不但贪钱,贪美,而且心狠手辣。
他是个能耐人,第一个走出大山的暴发户,凭着一门木工手艺,开启了Z市第一家家具厂。
那时候他拥有五十万的家产,手下的员工二三十个人。
可惜他陷害了王海亮,被王海亮略施小计,弄进了监狱,整整蹲坐了八年的牢房。两个人结下了不解的怨仇。
被放出来以后,仍旧恶性不改,多次调戏带娣姑娘,但带娣姑娘是扫把星,专门克男人。
张大栓三次被克,躺在病床上又一年没起来。
他跟海亮化干戈为玉,就是因为他放火杀人逃进大山,再返回来,被张大毛追赶,掉进悬崖以后。
四妮把公爹从芦苇荡里背了回来,那时候的张大栓奄奄一息,性命不保。
是四妮恳求王海亮,把张大栓给救活了。
而且海亮还为他保守了秘密。
王海亮的救命之恩让张大栓没齿难忘,两个人终于不计前嫌,重归于好。
张大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完全成为了一个和善的老人。
他为自己一生的过错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在红薯窖忍辱偷生了十五年。
张大栓饮了一口酒,苍白的脸色变成了煞白,说:“海亮,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海亮道:“你说。”
张大栓道:“不知道算不算高攀,我想跟你结个亲家。”
王海亮一愣,笑道:“啥亲家?”
张大栓道:“你儿子王天昊现在二十了吧?”
海亮说:“是,过完年,应该二十一了。”
张大栓道:“我孙女天天今年正好十八,我想把天天嫁给天昊做媳妇,不知道你同意不同意?”
王海亮一听憨憨笑了,说:“老爷子,你喝醉了,天昊的婚事我说了不算啊,他不是我亲生的,而且离开我七年了,现在他亲生母亲哪儿。他的亲事我不能做主啊。”
张大栓一听同样哈哈笑了,说:“海亮,我敢肯定,王天昊就是你亲生的,是你播下的种子,而且早晚会回到你的身边。”
王海亮说:“老爷子,还不是醉话?按你这么说,我跟王天昊的娘是两口子,才能鼓捣出这么个儿子,可我根本没见过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