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男不跟女斗,在憨子这儿是不成立的。
憨子是傻子,傻子当然不是好男,不是好男就没有必要遵循这条规则。
你跟个傻子根本较不出什么里表。谁让他脑子不够数来着?
其实憨子也没有怎么折磨大栓婶,就是把她当马骑,在她后背上捶打了几下,揪起她的头发,抽了几个耳光。
任何人骂王海亮都不行,侮辱他可以,侮辱海亮哥就不行。
大栓婶的叫声鬼哭狼嚎,在学校的门口四肢乱舞,趴在地上直扑通。
她的嚎叫声惊散了一山的鸟雀,学校里梧桐树上的乌鸦也嘎嘎鸣叫。
校门里的带娣吓一跳,女孩子大惊失色。
憨子脑子不够数,向来六亲不认,女孩子担心憨子搞出人命。
“憨子哥,别呀,别打架!你别那么鲁莽啊!”带娣赶紧打开了小门,扑向了山路。
她想将憨子拉开,可憨子的身子重,力气大,女孩子的力气小,扯了两下没扯开。
正在这时候,大路上的人多起来,早上上工的村民看到了这一切。
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几个人一扑而上,将憨子拉开了。
大栓婶发现来了人,胆子大了,跟猴子一样跳将起来,拳打脚踢,要跟憨子拼个你死我活过,三五个人也按不住。
憨子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以后再侮辱海亮哥,俺还抽你,拔光你的老白毛,呸!”
憨子在地上狠狠呸了一口。
但是他没有返回工地,而是直接奔向了村子。
进村以后,憨子就打听张二狗家的住处,有好心的村民指给了他。
来到张二狗的家,憨子义愤填膺,抬脚咣当一声,就把张二狗家的院门给踹飞了。
憨子一步窜进院子,骂道:“狗曰的张二狗,你给我滚出来!!”
张二狗正在家养伤,趴在土炕上生闷气。忽然听到院子里有人喊,他强撑着爬起来,将半个脑袋探出了房门,问声:“谁?”
张二狗是认识憨子的,两年前就认识。
就是他拐走了憨子的两个媳妇,第一个是小燕,第二个是芳芳。
张二狗做贼心虚,一眼瞅到憨子,首先打了个冷战,知道傻小子上门讨债了。
“憨子,啥事?”
憨子直说了一句话:“张二狗,去你马勒戈壁的!”
当,迎头就是一拳。
张二狗没明白咋回事呢,被打了个眼窝青。
直一拳,差点将张二狗榭到姥姥家去。
如果憨子打大栓婶是用了二分力,那么打张二狗就是用了十分力。
张二狗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
憨子不由分说,一步跳进屋子里,揪起了张二狗的脖领子,叮叮咣咣又是一顿暴揍。
张二狗倒霉了,前半夜栽下床,刚刚断掉二掌柜。还没有复原,就迎来了憨子的一顿暴揍。
憨子一边打一边骂,当!“这是第一拳!是俺替小燕打你的,打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拐走俺第一个媳妇!”
当!“这是第二拳,是俺代替芳芳打你的,打你个薄情寡义的家伙,欺骗女孩子的无赖!”
当!“这是第三拳,是俺代替俺爹打你的,当初俺家带你那么好,好吃好喝,你却害的俺爹坐了牢,吐血死在了看守所,俺娘也被你逼的上吊了!”
当!“这是第四拳,是俺打你的,你拐走了俺两个老婆,害死俺爹娘,让俺变成了孤儿。”
当!“这是第五拳,这一拳是俺代替海亮哥打你的,你小子给海亮哥使绊子,忒不是东西,应该千刀万剐!!”
五拳头下去,张二狗被打得爹妈都不认识了,开始的时候还在嚎叫,再后来叫声小了,只剩下了哼哼。
憨子早就想揍张二狗了,可惜没找到机会。
国仇家恨加一块,今天总算是报复了,而且报复得酣畅淋漓。
张二狗杀猪宰羊这么一叫,半道街的人都听到了。许多不知情的群众纷纷出门查看。
王海亮早上起来,跨上了摩托车,也准备到工地去。他同样听到了张二狗家鸡飞狗跳。
海亮顾不得上班了,来到张二狗家一看,立刻傻了眼,上去把憨子拉开了。
“憨子你住手,给我住手!放开他,出人命怎么办?你疯了?!”
王海亮人高马大,一只手将憨子拖开了,憨子还没完没了。
“海亮哥,让俺打死他,打死他,俺去抵命!俺要给爹娘报仇,要为小燕跟芳芳讨回公道,他们……孽待芳芳,还骂你!”
说来说去,憨子还是为了芳芳。
他是忘不掉芳芳的,这段时间,他不搭理女人,是因为当初芳芳伤害过他。
但是这不表示他不喜欢芳芳。
憨子可喜欢芳芳了,不想看着前妻被人侮辱被人孽待。
十天前,芳芳嫁给张二狗的时候,消息传到了山上的工地。
别人都在兴奋,都在庆幸有酒喝了。但是憨子却躲在帐篷里哭了很久。
芳芳的婚礼他没有参加,但是他偷偷躲在了村南的山神庙背后,看到了那一切。
他看到张二狗牵着一匹大青骡子,将芳芳从学校接走了。
看到芳芳走进村子,下了骡子,头盖大红的盖头,跟张二狗拜了天地。
也看到张二狗拉着大红花,将芳芳扯进了洞房。
那一刻,憨子的心都碎了,顷刻间化作一捧死灰。
他躲在山神庙的背后哭了,哭得声泪俱下,撕心裂肺。
他的泪珠落在了铺满梧桐花的草地上,草地湿漉漉的,梧桐花也湿漉漉的,分不清那一滴是泪珠,那一滴是露珠。
天空中,一行春雁从南向北折返,嘎嘎鸣叫,声音凄厉悲凉。
憨子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失群的孤雁,家没有了,父母没有了,媳妇也没有了。他的心里显出一股悲天悯人的自怜。
憨子其实一点也不傻,他精着呢,就是心眼太实在。
跟了王海亮以后,工地上的年轻人整天逗他,问他当初跟小燕睡过没?跟芳芳睡过没?为啥芳芳跟小燕全都离开他,跟了张二狗?是不是憨子那个地方不顶事。
憨子不知道那个地方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哪儿不顶事。
他只是红着脸,跟别人呵呵笑。
两年的时间,憨子被工地的那些年轻人逗乖了,他明白了很多事。
再加上王海亮整天将他带在身边,教会了他很多东西,现在的憨子已经相当聪明了。
他知道娶媳妇意味着什么,也知道男人跟女人成亲以后,必须要在一块睡觉。
你娶了人家,不跟人家一块睡,人家女孩子会很不乐意。
他对当初自己的无知,羞涩还有懵懂感到了愧疚。
总之,现在他什么都明白了,已经变得不再呆傻。
王海亮大喝一声:“憨子,你给我住手!你打死他又能怎么样?别脏了自己的手!”
这个时候再看张二狗,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了气儿了。
王海亮就那么将憨子拉走了,走上大街,憨子问:“海亮哥,为啥不让我打死他?我打死他,好给你报仇,好给芳芳和小燕报仇。”
海亮说:“咱们不能以暴制暴,张二狗这样的人,老天会收拾他的!”
“海亮哥,俺不相信老天,不相信报应,如果真的有老天,为啥不一个雷劈死张二狗?”
王海亮差点笑了,跟憨子这样的人,根本就辨不出什么道理。
他说:“那现在你解气了?揍了张二狗一顿,心里舒坦了吧?”
“不舒坦,他欠了俺家两条命,两条命啊,还有两个媳妇。老子跟他没完!”
“憨子,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山高水长,以后有收拾张二狗的时候,咱们不急于一时。你这次下山,就是为了给芳芳……出气?”
王海亮这么一问,憨子的脸红了。
其实他这次下山没有别的事儿,就是想看一下芳芳。
这段时间,他的心里一只想着她,从前没什么,自从芳芳嫁给二狗以后,憨子的心里一直不是滋味。
这不,刚刚从工地返回村子,就碰到了大栓婶在学校门口骂街,刚好给了他揍她一顿的理由。
憨子点点头说:“是。”
“你的心里是不是还记挂着芳芳?”
憨子的脸更红了,说:“是。”
“那你愿意不愿意再娶她做媳妇?”
憨子点点头:“俺愿意,可现在的芳芳,已经是张二狗的媳妇了,那咋办?”
海亮说:“有办法,张二狗跟芳芳根本没有结婚,他们没有结婚证的,没有结婚证,就不受法律保护。芳芳随时可以跟你。”
王海亮说的是实话。在大梁山,百分之九十九的夫妻没有结婚证。
大山的路还没有修出来,没有人愿意到二百里以外的县城去扯结婚证。
千百年来,山里人结为夫妻,靠的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海亮接着问:“如果芳芳可以回心转意,你能不能原谅她?”
憨子说:“愿意,海亮哥,其实俺可喜欢芳芳了。只要你能让芳芳回到俺的身边,你就是俺亲哥。”
王海亮拍拍憨子的肩膀,说道:“放心,你叫我一声哥,永远是我兄弟,这件事我做主,帮你跟芳芳扯一张结婚证。以后你俩就是夫妻了。”
憨子看着海亮,眼角湿漉漉的。
海亮骑摩托带着憨子来到了大梁山小学,这个时候已经八点半了。
偏偏赶上今天是礼拜天,孩子们不用上课。
学校的大门已经开了,里面空荡荡的,海亮开着摩托直接进了草场。
摩托车停住,他将头盔挂在了车把上,让憨子在草场上等。他自己走进了芳芳的办公室。
王海亮的心情非常沉重,久久不能平静。
是时候处理憨子跟芳芳的感情问题了,芳芳来到大梁山两年了,憨子也来到大梁山整整两年。
他们从前是夫妻,是张二狗从中作祟,才拆散了他们。
他希望芳芳跟憨子可以破镜重圆,这样的话,大梁山不但可以留住憨子,也可以留住芳芳。
憨子可是海亮手下的一员虎将,芳芳是大梁山唯一的国办老师。
想要留住这两个人才,就必须让他们在大梁山扎根,而想要扎根,就必须要有他们自己的家,自己的儿女。
海亮决定成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