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毛家非常有钱。他在大梁山有钱是出了名的。
七年的时间,王海亮没有亏待他,一直把他当亲爹老子看待。
村子里有什么挣钱的好事儿,都摊在了张大毛的头上。
他是柳编队的队长,他是大梁山的仓库保管员,他是学校里的看护员,他在村里的股份最多。
每次逢年过节,王海亮都给张大毛钱,一沓一沓的人民币啊,张大毛家在大梁山存款最多。
再加上张大毛的女人大白梨很会理财,过日子井井有条,所以他们家在大山里,村民看到都眼红。
狗曰的,我们家怎么摊不上这样的好儿子?为啥海亮就那么照顾张大毛?
王海亮之所以照顾张大毛,完全是因为对二丫的亏欠,他在代替二丫尽孝。
张大毛没了一个闺女,等于平白无故捡到一个孝顺儿子,而且是大梁山最有本事的儿子。
正是因为有了海亮的照顾,张大毛才胆粗气壮,腰杆子拔得笔直。
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犯了什么事儿,海亮也会出来帮他摆平,会帮着他擦屁股。
就是把天捅个窟窿,王海亮也会毫不犹豫扑过来帮着他堵上。
张大毛平时走路都晃着膀子,十八米宽的大街都装不下,谁都不尿,他就尿墙。
平时没事都想找点事,好不容易李老实给了他这个机会,奶奶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就在张大毛调兵遣将的当口,李老实这边也是人如潮涌。
李老实同样给本家的爷们分发了武器,他愤愤怒道:“李家的老少爷们,今天,有人骑在我的脖子上拉屎了,婶可忍叔不可忍。
这针对的不是我李老实一个人,而是我们李家的整个家族,他根本没把我们李家所有人放在眼里!
张大毛割了我儿子的牛牛,那是断了我的香火,同时也在打你们的脸!
是我本家的爷们,咱们就拼了!我李老实的儿子成了太监,已经没啥盼头了。
谁杀了张大毛,我的家就是他的,我的钱也是他的,包括我的地,也是他的。这日子,我不过了!杀!”
“杀呀!”李家庄人的怒火一下子就被李老实给点燃了。
李老实这人老实巴交,名声不错,从来没有跟人红过脸。
村民也看不得老实人受欺负,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他们要为李老实讨回公道。
呼啦啦人如潮涌,李家的人同样扑上了疙瘩坡的打麦场。
这下好,一拨人从东边来,一拨人从西边来。
每一拨人都是气势汹汹,每一拨人都是义愤填膺。
他们的手里全都拿着武器,粪叉,攫头,扁担,铡刀,割谷刀,割麦镰,甚至还有人提着板砖。
这两拨人在打麦场汇合了,张大毛跟李老实走在前头。两个人的两团目光相遇,纷纷烧着不同的怒火。
怒火跟怒火相撞,他们一起咬牙切齿。
这两拨人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正有一条人影坐在打麦场的麦垛上看稀罕。
那个人稳如泰山,嘴巴里叼着大前门,手里提着一个酒瓶子,兴致勃勃看着双方的人,嘴角上闪出一抹嘲弄的微笑。
这个人就是张二狗,张二狗的奸计得逞了,他要把大梁山搅合得天翻地覆,他要拆散五个村子坚固的联盟,他要拆散王海亮的团队。
在张李两家这段恩怨中,他一直在幕后,却扮演了至关重要高的角色。
他四两拨千斤,半夜偷偷割了大癞子的牛牛,就是要将矛盾进一步激化,发展到械斗,发展到死人才好呢。
下面的大战一触即发,双放的目光都是仇恨的烈火,就看谁支持不住,最先动手。
张二狗觉得这帮愚民好傻,简直愚昧到家了。自己略施小计,他们一个个都上钩了。
张二狗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他将手里的酒瓶子扔了出去。
划拉一声,酒瓶子砸在了两拨人的中间。
酒瓶子一响,谁也不知道是从那边扔过来的,都以为是对方先动手了。
张大毛跟李老实同时喝叫一声:“杀!!”
两拨人呼啦一下,立刻交织在一起,打了个天翻地覆,天昏地暗……
一时间,钢叉跟钢叉交织在一起,扁担跟扁担交织在一起,镰刀跟镰刀交织在一起。
人们嚎叫着,呐喊着,嚎哭着,奔跑着,半空中尘土飞扬,武器乱飞……
张大毛跟李老实也交织在一起,两个人手里的铁叉首先相撞,发出叮当巨响。
李老实手里的铁叉首先断裂了,木头把儿太脆弱,被张大毛一下子刺成了两瓣。
李老实不甘示弱,将手里的半截铁叉一扔,飞身过来,抱上了张大毛的脖子,两个人一起滚到在了地上。
张大毛的力气也不小,丢了手里的粪叉,同样抱住了李老实的脑袋,嘴巴一张,吭哧就是一口,将李老实的耳朵咬得鲜血淋漓。
李老实痛的哇哇大叫,这时候他终于相信了,如意就是张大毛的野种,这叫父子天性,打不过就咬。
李老实抬手遮住了耳朵,趁着这个机会,张大毛翻身将李老实骑在了身下,挥起铁拳,当!当!揍在了李老实的鼻子上。
李老实的嘴巴跟鼻子一起向外窜血。
就在张大毛跟李老实打在一块的时候,李老实的女人也跟张大毛的媳妇大白梨交织在了一起。
两个人女人打架,不是揪头发就是扯衣服,你掐我,我拧你,她们的脸上,手臂上,都是手抓过的痕迹。
大白梨中年以后,身体有些发福,李老实的女人个子小,根本不是大白梨的对手。被大白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白梨的吨位很重,差点一屁股将李老实女人的小蛮腰压塌。李老实的女人杀猪宰羊一般嚎叫起来。
再旁边,张大毛的侄子跟李老实的侄子打在一起,大白梨的娘家人跟李老实的丈人那拨人打在一起。真是兵对兵将对将。喊杀声四起,尘烟滚滚,昏天黑地,飞沙走石,伸手不见五指。
有的人被扁担砸中了脑袋,当时头破血流,有的人被钢叉刺中了肚子,肠子都流了出来。有的人被板砖砸中,骨断筋折。
还有的人被镰刀砍中,鲜血横流,整个打麦场乱成了一锅粥。
到处是嚎叫声,到处是奔跑的人群,到处是人跟人缠在一起撕扯,到处是呐喊声,到处是痛哭声,黑压压一眼看不到边,净是大梁山的群众。
每个人都杀红了眼,仿佛谁跟谁都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再不远处,是张拐子,喜凤嫂跟王庆祥。
这三个人没有参加打斗,而是过来劝架的。
喜凤嫂扯着嗓子哭喊:“别打了!住手啊!大家都是乡亲,乡亲啊……”
女人刚刚喊了没几句,立刻被当成了仇敌,不知道哪儿砸来一棍子,刚好砸喜凤的后脑上。
喜凤晃了晃,一股鲜血从头上汩汩流下,女人倒在了地上。
“喜凤,!你咋了?你咋了啊?喜凤,你醒醒,别吓我啊!”张拐子一下扑过来,将媳妇抱在了怀里。可喜凤已经不能说话了。
张拐子看到媳妇受伤,怒火同样被勾了起来,手中的拐杖一轮,一声嚎叫,同样加入了打斗。
王庆祥也冲进了人群,开始劝架,可是劝谁也不听,反而被李老实那边的人当做是劝偏架。
几个年轻人一扑而上,直奔王庆祥就打。
王庆祥会功夫,身手不错,哪里会让他们靠近?一拳一个,将他们打倒在了地上。
整个打麦场乱成一锅粥,除了疯子就是疯子,不是亲人就是仇敌,永远没有中间的界线。
人跟人交织在一起,你根本分不清谁是谁,那边是那边的人。地上到处是鲜血,到处是人影,到处是衣服的碎片,还有各种武器。
王庆祥愕然了,怎么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很多人都在王海亮的修路队里,也有在海亮的编制队跟运输队里。
昨天他们还是相濡以沫的兄弟,还在一个抡锤,一个扶钳钉炮眼,还在相互手拉手翻山越岭,还担心兄弟掉下去,或者有危险。
但是今天,因为立场的不同,家族的不同,他们成了仇人,成了对手,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这到底是怎么了?
王庆祥愕然了,不知道该劝谁,也不知道该帮谁,他的额头开始冒汗,他的身体开始颤抖。他的手也哆嗦了起来。
“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为什么大家不坐下来好好说啊。”
尽管王庆祥喊破了喉咙,也没人理他。他只能看着人跟人打斗在一起无可奈何。
这场群架一直打了接近半个小时,地上不知道多少人躺倒,不知道多少人流血,不知道多少人受伤……
就在这时候,忽然,半空中传来咚!咚!咚!三声枪响。
那三声枪响惊天动地,震摄了大山,也震摄了打麦场的所有人群。
大家一起停住了手,顺着正午的烈阳一瞅,只见不远处的山坡上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的身材非常威武,好比半截铁塔,遮掩了半个打麦场的阳光。
王庆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这个人正是自己是儿子王海亮!
王海亮终于回来的,但是他回来的晚了。
大战已经接近了尾声,硕大的打麦场到处是躺倒的人群,到处是淋漓的鲜血。
海亮是一个小时前走到修路工地的。
他来到工地的时候,张建国没在。
因为建国同样出山去了,到山外去送山货。
正是因为建国不在,所以村子里打群架的事儿他不知道,如意跟大癞子牛牛受伤的事儿也不知道。
王海亮走进工地,发现工地根本没什么人,他就问憨子:“憨子,出什么事儿了,人呢?”
憨子把村子里的事儿跟海亮说了一遍,王海亮大吃一惊。
他立刻明白出事了,大梁山迎来了新的劫难。
他立刻冲进帐篷,二话不说,抄起了哪杆双管猎枪,飞也似地赶下了大山。
来到村子里一看,王海亮差点没晕死过去,这才朝天放了三枪,制止了这场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