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滚滚黄汤水东逝,浪花兼带****。千年剩事一锅支,油盐酱醋在,合着唾沫吃。
红尘冉冉人间痴,醉他青天白日。自古风流如手纸,岁月一呕液,都成无字诗。
早些年,在小张飞还没有生根发芽、始于胚胎前,他的父亲就是本地一位年轻有为、勤劳上进而又见猪眼开的屠夫。平时,他有事没事走街串巷,肩上挑着担子,担子里装着家伙,就像一位浪漫的行吟诗人。他笑起来,格外的面,感觉和蔼可亲;动起手来,分外的歹毒,简直惨无人道。于是出道没几年,就成了行家里手,手艺直逼纯青火候。此人声誉日隆屠名在外,人称阎王爷的小舅子、佛面无情张一刀!他对猪有着深厚的感情,见猪即眉开眼笑手舞足蹈,而猪一见他则两腿发软匍匐向前双泪交流,或嗷嗷大叫如丧考妣……这张一刀嘿嘿两声,撂下担子,对围观的群众说:
各位乡党啊,你们看看,谁说猪是笨死的?——我看猪是最灵醒的动物!
众中一人说:是啊,它认得它爹么。
张屠夫的道行越来越高,杀死的猪何止千万条,可还是不解其手痒。杀猪本来是项粗活,可他渐渐去粗存精,由技术而艺术,如庖丁解牛,呼呼生风,不亦快哉。为了大过手瘾,他干脆置下产业,自己办了养猪场,这样就能整天杀杀杀,杀完了卖,卖完了杀,在这杀与卖中,他成了靠猪吃饭的爆发户。其爆发的速度与猪的嚎叫声成正比,差不多每十声猪嚎就可以进项一千个铜子,平均下来每一声就值一百个铜子——这可是金不唤(换)啊!
于是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里,每一声在街坊邻居听来丧命的猪嚎却是张屠夫耳里优美的铜子坠地的声音,这可谓佛家见佛魔家见魔,如此转换的能力正是日今资本家崛起的秘密,——一个机器大生产时代所有的一切在资本家眼里不过是机器,当然包括工人,工人是会说话的机器。一切都是螺丝钉!我们的张屠夫早在一千年之前就具备了资本家思想的萌芽,为如今市场的大开拓扫平了道路。
张屠夫手上猪债累累,血流成海。为了表示悲悯、仁慈其间,他特意给自己制定了特殊的杀猪仪式:即在开杀前把猪从圈里弄出来,那猪撒开丫子便跑,张屠夫撅起屁股便追。结果,凡被他抓住的,当仁不让一刀结果!有个别侥幸逃脱的则为天意,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它去吧!
所以张屠夫常常会仓皇失措而神勇顽强地追猪、拽猪耳朵、提猪尾巴,那景象仿佛鲁智深到了“野猪林”,人猪大战天人共赏,其悲壮、野蛮、机智、滑稽极具观瞻性,围者如堵,仿佛某种盛大的宗教仪式。张屠夫的特殊才能是:别人只能信奉、参入某种宗教,而他能创造宗教。
因为他长期和猪赛跑,练就了一身“刘翔”速度,从一个十足的胖子跑成了“五足”的瘦子,锻造了一身精干的肌肉。为此,从他手下有幸逃脱的猪,简直廖如独角兽。
张屠夫这一招着实阴险狡诈,因为猪们长期被圈养,没有得到提前训练,而他居心叵测,竟将猪养的肥头大耳,猪们没有越狱的准备,又不会原地马拉松式锻炼,更不知道做俯卧撑积蓄臂力,因而一旦需要它们健步如飞的时候立即显出拙势。可这时的张屠夫却把所有责任推卸到猪们跑得慢而不是自己跑得快上。每捉住一头猪后他就拱手抱拳,面露惭愧之色而实掩不住心中喜悦之情,对街坊四邻说:“列为看到,我已尽了最大努力,给了他们最大的选择权,可它——就是不想活嘛!嗨……”
小张飞出生的时候,本来生得眉清目秀文质彬彬,没有屠夫相,倒像是读书郎。
张屠夫夫妻极其高兴,想祖上到底积了阴德,如今生了个白面书生,将来起码也是“清流”之辈,好歹比他们这土财主高个档次,赶快跳过这个阶层,这就叫跃层。跃层是大跨越,是一种跨越式发展。
可惜张屠夫不懂孟母三迁,小张飞从三四岁到七八岁其间,常常是只要有时间,就手持竹竿在圈边捅猪,或给猪搔痒痒,和猪玩在一起,对猪发生了浓厚兴趣,可见这孩子生来就有猪性。也许什么都可以遗传,包括趣味。
由于长期和猪生活在一起,与可爱的猪交朋友,他的性格也渐渐变得粗野,五官横向发展,越来越像后来的张飞了。
直到有一天张屠夫发现时为之已晚,张屠夫把小张飞抱在怀里,细看五官,又瞅瞅圈里的猪,对夫人惊叹道:这孩子怎么越长越像猪啊!
小张飞就这样度过了他可爱而烂漫的童年。身教重于言教,模仿是儿童的天性,他常常跟在父亲身后一起追猪,拿着棍子,捅猪,掷飞标……不亦乐乎,手艺渐渐精进,就这样一直到他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