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夏侯茗天资聪颖,老皇帝非但没有究责于她裸足的怪癖,反而允她干政,鉴于些许朝堂上令百官头疼的问题均是由她出面解决,众臣虽有微议,却也不得不沉默下来。
一番思索,方初久几乎可以确定马车里那位就是被老皇帝宠冠整个天朝的二公主夏侯茗,也只有这个人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藐视皇威,挑衅黑风卫。
不过从这二人的对话中似乎能嗅到别样的类似猫腻的东西。
这俩人,绝对有内幕!
方初久双手抱胸,懒懒斜靠在软垫上,收拾好心情准备看一场大戏。
良久,马车内突然生起一道劲风,像是刻意要让她看见般,帘幕掀开一个角,方初久不自觉地偏头,入眼是一片糜丽的大红。
凝白如脂玉的半截手臂自宽大的袖中探出,修长的手指似乎带着淡淡荧光,指腹流连摩挲在方子玉闭着眸的温和面容上。
极轻,极温柔,像在对待一件珍宝,又像在哄幼儿睡觉。
唇线弧度美妙,边角如雕了朵曼珠沙华,美极,艳极,却让人窒息止步。
仅是一个侧面,便能叫人将原本俗艳的颜色与嗜血两字结合起来。
人妖!
方初久在心中啐了一口,这位公主定会摄魂媚术,否则老皇帝也不会放纵她至此。
但这种节骨眼儿上,公主殿下竟然屈尊绛贵来到离京师十万八千里的穷乡僻壤,她到底想干什么?
不及方初久思索,马车帘幕“啪”一声放下,紧接着是“啪啪啪”连续几声,木板断裂的碎响,方初久听着那声音,仿佛骨骼被人扭断般咯牙刺耳,心下一沉,她把方子玉怎么了?
随着一阵金铃摇晃时的清脆声过后,公主破顶而出,宽大的深红绣袍大幅曳展,在半空弧度划过方初久眼前,衣襟擦过她的鼻尖,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刺鼻香一掠而过。
鼻腔一痒,方初久突然很想打喷嚏,这才发现自己动不了,全身上下除了眼珠子外都被人定住了穴道。
卧槽,憋喷嚏!阿公吃黄连,苦了爷了!
不能开口说话,她只能拼命眨眼睛,眨出一汪泪也没人鸟她。
公主定住她后迅速笼回衣袖,轻轻往上一跃,踩在被定住的黑风卫头上,脚步轻盈,金铃响如山间碧泉,却带着极致的诡谲,似乎每响一下,都能让人的心脏收缩一分。
方初久含了苦泪的余光只能瞥见一抹血红艳丽的模糊身影,连夏侯茗光裸着的玉足都白乎乎一团,方初久使劲眨啊眨,试图看清她脚上那是什么玩意儿。
不等她泪干,公主已经迈着轻巧的脚步从黑风卫和宫女们的头颅上一路踩过去跃进了影波亭。
“下官见过公主。”
司马昭云起身虚虚行了一礼,似乎牵动了伤口,他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头。
夏侯茗唇边笑意浅浅,端起他喝过的茶杯呷了一口,嗔道:“大都督何时竟与本宫这般生分了?”
二人声音不大,却清楚地传进了耳力极好的方初久耳朵里,她索性放弃了眼皮与眼泪的挣扎,凝神静下来听这二人在搞什么鬼。
“自古君臣有别。”司马昭云不急不缓道:“下官与公主之间本就只有君臣之礼,谈不上熟络,又何来生分之说?”
“只要大都督愿意,你想要几分熟都可以。”夏侯茗抬眼,笑得妩媚,伸出修长的手指触了触司马昭云受伤的右臂,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面色已然生出几分沉暗。
夏侯茗唇角弧度加深,适时地缓缓缩回手,细长妖娆的眼尾挑着一丝疼惜,啧啧叹道:“大都督这又是何必呢?狂妄自大如你,竟然甘愿为她挡下带毒的箭,你可知你这只手彻底废了?”
狂妄自大……狂妄自大……
这是钱老二在进鬼雾林之前怒斥司马昭云的话,此时被夏侯茗搬出来,难道那些刺客是她安排的?
可方幽澜是名义上的未来一国之后,嫁的是天朝皇帝,又不是跟她抢男人,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不为男人,那么就是为了权利。
往这层一想,方初久豁然了悟,她之前的猜测没错,老皇帝原本就没打算让她进宫,更不会给她后位让方家翻身。
大离皇朝没有皇子,不代表就没有皇位之争,相反的,朝堂上平静的湖面下恐怕早已暗潮汹涌。甚至有百姓猜测景泰老皇帝有意传位给公主,天朝出女帝的传言早已是百姓们彼此心照不宣的事。
但封建社会男尊女卑的观念在百姓心里早已形成一种根深蒂固的信仰。女人揽政无疑与天斗,难上加难。朝臣必定不服,私下里便会拉帮结派,共商夺位大计。
而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个方家嫡女为后的百年荒唐婚约,势必已经搅乱了一波人的计划,自然没有人希望她进宫。
所以,最愚蠢的做法便是半路劫杀。
老皇帝恐怕早料到这一切,才会坐山观虎斗,借这支暗箭名正言顺铲除方家,届时再假惺惺哀悼一番,弘扬自己的仁德,顺带收揽民心。
不得不说,女帝的传言这个诱饵抛得很成功,既铲除了方家,收揽了民心,又能引出暗处觊觎皇位的人,一举除之。
但是,夏侯茗这种人妖会蠢到做出头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