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盛世婚礼,最终草草收场。宾客们甚至连新娘柳欣换装的时间都不愿意等待,纷纷找了借口就此告辞。
这个曾经一度站在青城商业顶点的男人,明明还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却看着一片狼藉的婚宴现场,突然感觉到了一丝无法控制的凄凉。
奋斗了那么长的岁月,他的心无比疲惫,却始终没有找到一丝安宁。
“三叔,那么我就告辞了。”赵云慈冷然地看着神色灰白的赵父,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笑。
“赵云慈,我们谁都没有赢。”赵毅风嗤笑着,不以为然地说。
两个人的背影,几乎看不出年龄的差距,一样的挺拔一样的高大。都自以为站在了青城的顶点,却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捞到。
赵云慈却面不改色地看着这个脸上已经开始显现出苍老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说:“我会赢的。不管是你还是那个卡佩伯爵,我都会赢的。”
阴狠的誓言,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
墨色的瞳孔死死盯着赵毅风,看到他的惧怕和退缩,赵云慈癫狂地大笑了几声,转身离开。
那是赵家人最后一次见到赵云慈。
年轻的赵家总裁在上任不到半年的时间内火速辞职,转投到了势力集中在中央的温家旗下的一家小公司,作为上门女婿。
青城赵家,至此一蹶不振。一夕之间,开始因为谣言而动摇的根基,被当事人亲言解释之后彻底成为了毁灭赵氏的导火索。身为总裁的赵云慈并非赵家血脉,真正的赵大小姐有了更好的归宿,赵家新的主母是个娘家没有任何势力可以依靠的普通人,这些都构成了让投资者们失去信心的最好理由。
赵毅风再度接手了自己的公司,却只能看着它一点点衰败,在越来越多投资方的撤资中走向衰败。
瞬息万变的商场,残忍的弱肉强食便是如此。
新婚燕尔的柳欣看着丈夫一天天变得阴沉的脸色,每次尝试上前安抚,也都只是找来他不耐烦的怒骂。虽然是跟了多年的男人,可是这样没有风度地对待自己,于柳欣而言也是第一次。不仅手足无措,还多了几分怨气。可是想到肚子里那个承载着她全部期待的孩子,又只能一次次咽下委屈,强颜欢笑依旧温柔地嘘寒问暖。
哪怕看到彻夜不归的丈夫衣服上的夸张口红印,她也只能毫不介意地在佣人怜悯的眼神中吩咐他们继续做事。
精神紧绷着的每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断掉。
步步维艰的日子让向来趾高气扬的柳欣自顾不暇。连带着对王妈和小青的刁难都少了许多,更是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异样。
赵莫晚看着报纸上的负面报道,偶尔出现生僻的商业用词时候,便歪头指使身旁的兰泽去查字典给自己看。明明自己的名字也频繁地出现在字里行间,她的表情却是没有变化,仿佛只是在看着再普通不过的新闻而已。
“Azur,难受吗?”兰泽一面把玩着她的头发,一面状似无意地问道。
“说实话,有那么一点内疚呢。”赵莫晚眯着眼,视线还没有从报纸上移开。
“那要不要……”
“不要。”赵莫晚摇摇头,合上报纸,看着自己被油污弄得脏兮兮的手掌,不满地抱怨道,“谁叫你把赛斯送走的!你看,都没有人帮我熨报纸了!”
“他不在,我帮你熨就是了。”兰泽也不介意她手上的污渍,牵着她走到浴室,小心地用香皂一点点揉掉黑色,“或者,让我这样帮你把手洗干净。”
“你难道不知道,我只是享受你们贵族那种做作讲究的生活方式吗?因为不想弄脏自己的双手就要求每天像熨衣服一样熨报纸才看。啧啧,真是有够让人恶寒的。”
“注意措辞,现在可不是‘你们贵族’了。和我在一起,你也是贵族小姐了,亲爱的。”兰泽在她水嫩的脸颊上偷了个香,心情很好地说。
“名不正言不顺的,我可担不起贵族小姐的称呼,伯爵大人。”
赵莫晚还在等着什么,兰泽不知道。她迟迟没有提起回法国的计划。只是不紧不慢地每天继续着看报纸,发呆晒太阳的时光,对兰泽偶尔消失去“工作”也不闻不问。甚至有几次看到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伯爵大人还诧异地问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结果当然是大魔王的一阵啃咬惩罚。
兰泽也不催她。只是他倒是没有想到赵莫晚那天简单的几句话,还真的帮他挑出了几家比赵家还要符合夕阳酒店要求的装潢公司。虽然规模都远不如赵家,但是提供出来的方案却都比赵氏当时敷衍的态度好了太多。这几天反复斟酌了许久还是无法选出最好的一家作为合作商。加上自家伯爵夫人的心思显然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一举一动,这让大魔王着实气恼了一番。
在为方案苦恼的第五天,兰泽等来的却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答案,而是一位无比意外的访客。
郭洋的母亲。
这位北京城的贵妇,在外总是打扮得一丝不苟,生活得像一个设置好了所有程式的机器人。
而她原本高傲镇静的表情在看到兰泽的脸的瞬间,仿佛突然被打碎的玻璃一般,不可控制地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赵莫晚只是玩味地看着这个完全无视了自己的女人,挑眉回头看向兰泽,并不说话。
“这位夫人,能知道这里,倒也真是不简单呢。”兰泽说着话,却只是看着赵莫晚,伸手把她拉回了自己的怀里。
“我原本还不相信。看到你的长相,倒也不得不相信了。”郭夫人叹了口气,状似怀念,又像是伤感地说道,“你和那个郭家一直逃避的,充满耻辱的女人,长得真像啊……”
赵莫晚这才好奇地仔细打量起兰泽来,虽然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隐约觉得他是不是混了有亚洲人的血脉,但是明明身材也好发色和瞳孔的颜色也好都是无法挑剔的白种人,总是给她莫名的熟悉感。听郭夫人的说法,看来还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