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父亲是在回京的途中遭遇了歹人,行李银两被抢不说,随行的家丁侍从,更是全部被杀,父亲一个科举出身的文人,殊死反抗,最终还是敌不过那些歹人的刀剑,父亲被一剑穿心,死不瞑目。
因为身为都察院的左佥都御史,父亲是公务出京,去往昌州办理都察院的案子去了,原本都好好的,父亲的书信中更是提及了昌州的风土人情,满纸都是轻松愉悦之情,可见案子办理的很顺,没有什么波折。
可为何偏偏是在回京的途中遭遇了横祸?
季念槿一个深处侯府后宅的女子,当然是不知道具体的情形的,她知道的这些,还是父亲入殓时,听三房的叔叔说的。
那个时侯,她满脑子都是父亲已死,母亲撞棺而亡,留下她一个人,自此孤苦伶仃,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李氏并二房三房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乖巧的如同失去了魂魄的娃娃。
等到三房承了爵,她的日子过的越发透明起来,侯府里只当有个嫡出的性子讨喜的季念颜,却无人记起还有个大房的季念槿。她就那么卑微透明的活在侯府里,养成了一位性子木讷,懦弱胆小的“木头”。
李氏的话让季念槿想了许多,她的这位继祖母好像对父亲能安全回来不怎么关心,倒是非常关心父亲途中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以至于这么突然才传信回来,且就在回家的档口上。这里面若是没点什么,季念槿是不信的。
不过现在,她全都压在心里,这一世,父亲就要归家了,并且活的好好的。
也只有问了父亲,才知道他回京的途中有没有发生点异常。
“母亲,世子爷做事,哪是我们这些妇人能明白的,也许,人家有什么要紧的或者秘密的话不好在给您的信里说出来,却告诉了旁人呢。没瞧着有人也收到了信了吗?”
小李氏走到李氏身边,一边替李氏揉着肩,一边夹枪带棒地暗讽道。
李氏听的就皱了眉,她睁开眼,直直地看向梅氏。
“世子的信里可说了旁的?”
梅氏叫小李氏说的一阵脸颊滚烫,饶是她心中再不喜,此刻也不能表现出来。
“母亲,世子没说旁的,只说了些家常话,媳妇想着,是和给您和侯爷的书信是一样的。”
梅氏可不打算将自己收到的书信拿出来,且不说她没带来,就是带来了,里面也是些夫妻间的缱倦话语,怎好当众拿出来与人赏看的?
“算了,三弟妹,也许有些夫妻间的话不好叫我们知道呢,既然大嫂说了没别的,姑且就当世子是觉得在信中说不方便,等到世子归家,母亲再来细问世子就好。”
一个声音轻柔,长相也相当柔和的女子,穿着半旧不旧的家常祥云纹路的锦花天青色直领袄,头上簪着三只玉质牡丹花开样式的簪子,坐在右边的一张靠山椅上。
这是庶出二房的太太王氏。
王氏轻笑着说道,看似是给梅氏解了围,却也在暗地里跟了小李氏的风,踩了梅氏一脚。
季念槿差点忘了这个庶出的二房婶婶。
她陪着梅氏进了耀喜堂正间这么久了,王氏一直没说话,只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就如同她在侯府中的印象一样,既不出彩,又不能让人忽视。
因为二房是庶出的,王氏的地位就有些尴尬。
李氏刚做了填房的头一年,没能生出自己的嫡子,就把自己的陪嫁丫鬟赵氏给了老侯爷做妾,不想这赵氏倒也争气,第二年就给侯爷生了个儿子,就是二房季运礼。
李氏因为季运礼是自己的丫鬟所出,就将他抱在了自己的跟前抚养,期想能借得孩子的喜气,好让自己也能尽快有孩子。
也许真就是喜气足,季运礼一岁的时候,李氏被诊出有了自己的骨肉,一朝分娩,还是个儿子,这就是三房的季运德。
有了嫡子的李氏当然将心思全花在了季运德的身上,原本养在跟前的季运礼就被送回了赵氏身边,除了身份不同,吃穿用度,俩人倒也不差。
可随着俩人各自长大,这身份问题就凸显出来,二房的季运礼不能和原配所出的嫡子季运廉比,又不能和李氏所出的嫡子季运德比,在这个侯府中,就有点尴尬。
到了娶亲的年纪,李氏做主,让季运礼娶了京城里一家虽有底蕴但日渐衰落下去的王府庶出的女儿王氏,算得上门当户对。
王氏性子柔和,在侯府里,仰仗着李氏过活,因为小李氏的受宠,平日里又处处跟着她行事,因此,这二房和三房却是同气连枝的。
前世的季念槿,处处受到二房和三房的挤兑和打压,所以,她从不觉得王氏是真的为人和顺,性子善良。
王氏的话,惹得小李氏一声娇笑,却也停住了话头,没在说些什么。
“行了,世子回来了,自会告诉我这个老婆子,你们都先回去,待用过了早饭,再来这里等着,嗯,颜儿就留在祖母这里用饭吧。”
李氏宠爱地看着季念颜,而余下的众人自是答应着从耀喜堂里退出去。
自己女儿得宠,小李氏走路都是带着底气,在经过梅氏身边的时候,不温不火地笑了一声。
季念槿从进来就没有说话,她只是暗地里在打量着众人,除了季念颜外,这余下的几位姑娘要么年纪还小,要么就是眼不看心不问的站在那里,等到出了耀喜堂,季念槿这才悄悄地舒口气。
往后,这侯府是真的热闹!
季念槿陪着母亲回了清心苑,用过了早饭,梅氏就催促着赶紧回耀喜堂去。
季念槿无法,只好陪着母亲又走了一遍早晨请安的路,进了耀喜堂中。
这回,梅氏算是最早的。
李氏正由季念颜陪着,歪在了西次间的临窗大炕上,祖孙俩不知道说了什么有趣的话,惹得李氏宠溺地点了点季念颜的额头。
梅氏见过礼,就坐在了炕边的一张圆凳上,神情焦急,不停地朝正间望去。
派出去的人,该有消息了。
稍时,正间的门帘被挑开,小李氏并王氏带着几个姑娘进来了。
互相见了礼,李氏则由小李氏扶着,还往正间的罗汉床上坐下。
“哥儿几个都去上学了吗?”
李氏接过大丫鬟墨菊端来的一杯暖茶,热热地喝了一口,这才问道。
“母亲,你是知道的,文哥儿和武哥儿是个勤奋的,不肯落下一日的功夫,今日早早地就去学里了。”
小李氏口中的文哥儿和武哥儿,正是三房嫡出的两个儿子,一个十一岁叫做季知文,一个七岁叫做季知武,是三房乃至侯府上下的宝。
李氏闻言,点了点头,虽什么都没说,但季念槿从她含笑的眸子中能看出,李氏是极为高兴的。
屋子里点了香,让季念槿担忧起梅氏,自从有了身孕,梅氏就不喜点香,况且这屋子里还是点着味道浓郁的檀香。
梅氏坐在那里,并没有插入到小李氏和王氏哄着李氏的话题中,也好像没有感觉出这屋子里的香味有多难受,只是一直注视着门口的帘子,翘首以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