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荣富当时只感到头脑“轰”的一下子,脑袋就一片空白,腿就软得快要支撑不住自己了,人是被吓得半死。
可正当农荣富不知如何是好之际,黑夜里,一声长啸,那鬼如同发癫似的,手舞足蹈起来,吓人地一会儿怒目而视,一会儿赌咒发誓似的发出一长串冥音,然后飘荡着,消失在黑夜里。
农荣富看着那只披头散发的野鬼消失在乱坟岗另一边的树林子之后,眼巴巴地愣了一会儿神,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本来就发软的两腿,再也无力支撑自己了。只觉两眼一黑,天旋地转的,就软绵绵地躺在乱坟岗的路边儿。
等到他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天仍然那么的阴沉,乱坟岗依然那么可怕地呈现在他的眼前!仿佛他的醒来,就是刚刚从乱坟岗睡了一觉似的,心怯得他如同被鬼掏空了心肝脾肺似的,整个人空得,都不知怎么形容才好!
半死不活似的走回家,他婆子桑叶一见农荣富那个模样,顿时被吓得心慌脸青起来。哪有一夜不见,人就脸青得如同白纸似的呢?还显出毫无生气的蜡黄来,比死了的人还难看!而且,感觉着,那农荣富就仿佛灵魂被人带走了似的,人只剩下一个空壳儿了。
桑叶当然急啦,忙问农荣富到底是咋回子事?那农荣富已经不识得回答桑叶的询问了,两眼寡寡的、空洞洞地看了看桑叶,嘴巴微微张了张,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似乎眼前任何的一切都吸引不起他的注意力了,摸索着直入自己的房子,躺床上去就哆嗦着要盖被子。
桑叶顿时慌得哭了起来,手忙脚乱地跑去村委,要刘“兽医”赶到自家屋子帮看一看,到底是什么病症来。
刘“兽医”真名叫刘秀语,秀语与兽医谐音,村里人都管他叫“兽医”,阴沟村人口不多,懂医术的就他一人,行医本来就是他的专职,所以,也没什么好推诿的,拿起他的行医箱,就跟桑叶到她家里去。
到得桑叶家,一看农荣富的脸色,也着实被吓了一跳!再按他的脉,那个沉和弱,都几乎按不出来似的,就觉得奇怪。问清楚桑叶了,到林田村帮做工时还好好的,就昨天晚上的事,一夜没回,就变成这样了。
桑叶去叫刘“兽医”的时候,村长朱继忠和民兵连长兼村委委员猪肉佬都在,听得桑叶说荣富突然间得了急症,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人都快要死的样子,就好奇,跟着走来看新奇。岂料一看,都大吃了一惊!咋就一夜之间就失魂落魄了呢?
互相对望了一眼,似乎也感觉出不对劲头了。就在这时候,那蜷缩在被子里的农荣富,忽然惊叫一声道:“鬼大哥,别走近我,冤有头,债有主,你寻害你的人吧……”
三个男人顿时脸色同时发起青来。互相看了一眼,那刘秀语就向桑叶招招手,示意她跟他们走出屋外才好说话儿。
四个人出得桑叶的家,脸色都很沉重。朱继忠反抄着手,半垂着头,沉吟了一会后,轻声问刘秀语:
“查得出是啥病症么?”
刘秀语有些颓丧地摇了摇头,说:“好象不是病来的。至于是什么,我想……你们比我清楚。记得村里面好多年前也出过这种事,是吧?”
“的确是有那么回事。那年柳婶的老公撞了邪。回来后也是一病不起。家里人帮他请了许多医生来看,都说不出是什么病,开下的药吃了也白吃,眼见着一天比一天瘦,后来就到了皮包骨了。可是,那是在后山上撞的邪。不是在林田村回我队村的路上。我看这事还得包起来,不要外传。不然,大家都怕了,还敢出村么?我最近正和镇上联系得紧,要修村里到林田村的公路呢。钱的事一落实,就要开工了。”朱继忠说,站在了大局上,要封锁消息。
“那我咋办呢?总不能眼白白不管不顾荣富吧?就让他死咧?”桑叶有些急,提出自己的意见道。
“这个倒也是!我看这样子吧,做两手准备。一是替他准备好后事;二是秀语尽最大努力帮看病。用些镇惊方面的草药喂喂他。如果真是吓着,而不是上了身的话,应该还有得救的。”朱继忠分析着,并布置了两个方案。
说来那荣富真是命大!被灌了几碗刘秀语开的定惊药后,居然慢慢好转过来。朱继忠和猪肉佬听刘秀语说起荣富好转,就立即直奔桑叶的家里来,见荣富果然没什么大碍了,还坐得起来和朱继忠说话儿。
朱继忠就问到底是咋会子事呢?荣富就很痛苦地说,那晚撞着邪了。连体形也看见了!瘦骨嶙峋的,披头散发,走起路来轻飘飘的,似乎脚不点地,那影子就移动身子了。从乱坟岗那儿突然跑出来,唔呀乱语着,还想飘近来呢。我指着他说了啥子话,已经不记得了。结果,它就飘到乱坟岗对面路的林子里了。
“你说:‘鬼大哥,别走近我,冤有头,债有主,你寻害你的人吧……’”朱继忠复述农荣富的呓语道。他的记忆力还真不错。
农荣富就很惊奇,问:“是吗?我是这样子说的吗?哎唷,那情景真的好得人惊啊!我现在想起来还头皮发麻,浑身起满鸡皮疙瘩的。”
“好了好了,这事已经过去了。估摸着不是鬼啊魂啊来的。要真是,你也好不了,对吧?所以这个事,依我看,还是不要往外声张。那晚你回来的时候,不是下了场阵雨的么?这被吓了一下,也被雨淋了,再加上做泥水活也辛苦,就感着了。刘医生主要是开些治伤风感冒咳的药就治好你了,可见不是那些邪乎事来。是不?刘医生?”朱继忠道。还顺势儿看了一眼刘秀语。
刘秀语赶忙回答道:“可不是喽!最初是开了一剂定惊镇神的药,后来的都是治伤风感冒咳的药来的。果然是药到病除。可见一开始的时候,朱继忠村长就判断得非常对。这样,我才照着朱继忠村长的意思下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