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晓在几家房屋中介处磨了好久,终于找到了一间便宜的房子。房子是位于老城区弄堂里面,几十年前的旧房子,木头楼梯一踩就嘭起一层灰,狭窄的楼道里没有光线,白日里都需要路灯。门是老式铁皮门,上面连个把手都没有,敲起来咚咚地响,整个房子都在发抖,叫人心里发慌。
房子只有一间,非常狭小,只能勉强转个身,卫生间和厨房都在外面。但好在有一扇窗,有阳光透进来。顾晓晓打开了电视,她不看电视,只是希望有点声音陪伴自己。天已经黑了,万家灯火,她躺在散发着淡淡霉味的床上,望着窗外遥远的玉华大厦,默默想着楚承风,今夜会不会又失眠呢?她有一丝后悔,这么冲动的离开,离开时都没有和楚承风交代。他救了她,却又将她丢到深渊,说到底她还没有喜欢他喜欢到可以放弃自己。
她大声鼓励自己振作努力,往前看,路在远方。拉开手提袋苦笑了一声,她的行李还在玉华大厦,现在她连件换洗衣服都没有,手机已经没电了,她没有充电器,她终于将自己淹没在无人知道的黑暗里。
楚承风回到风华时已是晚上,一整天他倾心工作,竭力不去想顾晓晓的事情。进了电梯时,他还是下意识地按了十二楼。文策部已经全部下班了,整个办公室空荡荡得,他的心也莫名空荡烦躁。
回到办公室,秘书送来的一叠文件最上方是一封辞呈,落笔的名字正是顾晓晓。他立即叫住秘书询问,秘书告诉他,顾晓晓辞职了,原委没有说。
楚承风立即拨打顾晓晓电话,却是关机,他想让技术定位她手机,却想起来他还没来得及更换她的手机,无法定位到。现在他彻底失去了她的讯息。
有那么一两秒,他有一丝慌乱,随即冷静下来,顾晓晓的行李还在玉华大厦,她应该会回到那里,他立即吩咐司机开车前往玉华大厦。
没有人,他打开房门的瞬间,一片黑暗吞没了他,他看见了桌子上的钥匙。他站在门边怅然若失,一切都仿佛未曾发生过,而现在他又回到黑暗里,恍惚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他疲倦地坐在阳台上,望着脚下的玉河。这是她的选择吧,离开风华,离开他,和宁茂诚在一起。
窗外万家灯火,窗内人影寂寥。他忽然觉得寂寞,从前不觉得这个房子太大,现在却觉得冷清地令人受不了。他打开了电视,调到最大音量,打开房间所有的灯,打开电脑胡乱点开网页,心里生出一丝怨怼,顾晓晓,你不过在这里睡了两个晚上而已,怎么就带走了这里的平静?
他坐立不安,在房间里打转,顾晓晓的行李碍眼得很,放到哪里都可以看见,他无端恼怒起来:顾晓晓,你要走,也要走的干净利落,留下这些东西算什么?
他强迫自己冷静,却一抬眼就看见顾晓晓打碎剩下的陶罐,孤孤零零放在陈设台上,像是嘲笑他的孤独,那时顾晓晓慌乱的神态,他都历历在目。他觉得自己肯定疯了,怎么像个十几岁的少年,为了喜欢的女孩心烦意乱。不行,他不能这样。他待不下去了,他要出去透透气。
酒吧里人影攒动,热辣的舞蹈试图赶走寂寞,吉他在尖啸,音乐震耳欲聋,谁都看不清,谁都听不见。楚承风一反常态,找了个明亮的地方坐着,来来往往的辣妹用眼神勾住他,和他谈情调笑。他来者不拒,他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辣妹们看他长得帅又出手大方,拼命往他身边挤,想要靠的更近一些,依偎在他怀中编故事。他大笑不止,谁来推荐酒他都买,来者不拒。她们火辣的身体却无法减轻他心里的冰冷,未曾如此放纵,一杯接一杯用酒精麻痹神经。
一直喝到凌晨两点,他醉得神志不清,却觉得很愉快,轻飘飘放下一叠钞票,任凭身后的人如何抢夺,径自走到酒吧外。张南让他上车,他摆手拒绝,沿着马路往前走,凌晨两点的街头,连路灯都变得寂寞,耳朵里音乐依然嗡嗡作响,却赶不走寂寞。
他颓然坐在马路边,对跟在身后的张南说:“你知道吗?我有许多套房子,却没有一个家。”
张南默然无语,他给楚承风开了十年的车,从来没见他这样。楚承风吃吃笑了起来,“我这个人,从小就不苟言笑,家里人不喜欢我,说我老气横秋,一点意思都没有。长大后,他们都说我活得太清醒,从来不放纵自己,说不定会疯。可我很清楚,我早就疯了,我只是假装没疯而已,你喜欢过人吗?”张南没有回答,楚承风自顾自地说,“千万别喜欢,喜欢就是火,能把你的一切烧穿,表面上看得没事,其实里面早就千疮百孔了。十年了,都十年了,我这里到现在都不敢碰,我的心就是一个空壳,她擅自做主住进来了,凭什么又自作主张离开了?”他双目通红,胸口因为激动而起伏不停,双拳紧握,“反正我已经睡不着了,我都习惯了,凭什么让我睡个好觉,让我知道睡着的滋味,又离开我?这是在耍我吗?让我知道再体会次失去的滋味吗?”
张南不知该如何处理,眼前的楚承风疯疯癫癫,他悄悄拨通康琳电话,向她讲述楚承风的情况,让她赶紧过来。电话说到一半,张南突然听到身后一声急刹车,他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只见楚承风倒在地上,他的面前停着一辆汽车,车子上的大灯闪烁不止,照着楚承风的脸上一片苍白,一道血污顺着他的脸流下,车子后面的刹车痕宛如死神的黑镰,叫人触目惊心。
张南一阵腿软,他疯狂地冲向楚承风,扶起他,握着电话的手都开始发抖,“康,康秘书,楚总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