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言道和他回到封宅时,天色已渐晚。封言道将买回来的东西于书房放置好后,对他说道:“既然你不喜欢读书,那我可以教你书法,你愿意学吗?”
他思忖许久道:“学,当然要学,那位叫什么临川公主的,书法是不是很厉害?等我学有所成后,定要杀杀她的威风。”
“临川公主的书法确实不错,但习书法是为了修身养性,而不是拿来挑战报复谁的,还有她是公主,你理应敬她,你现在目中无人,早晚是要吃亏的。”封言道语重心长地对他说。
他现在对封言道的耳提面命早已习以为常了,故他连连点头答道:“是,是,你说的都对,我都听你的。”
“你可先习楷书,掌握‘永字八法’之后,再临大家之帖,而习书法之前要澄神静虑,端己正容。”
这时书房门前,一位仆人在敲门,封言道听见敲门声,放下手中的笔,打开房门后询问那位仆人道:“有什么事吗?”
“公子,老夫人让您到内院正房一趟,淮南长公主来了。”
封言道心想:“长公主这么晚了来府上,难道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你先自行在房里练习,等我处理完事后再来教你。”封言道对正在玩弄笔墨的他说道。
“好,封大哥,你先处理正事要紧。”他很是得体的回了一句。
封言道来到内院正房,还未来得及向老夫人请安和长公主行礼,长公主即以十万火急的语气对封言道说:
“言道,我就长话短说了,皇兄今日召见了几位大臣商议国子监纳新儒生问题,皇兄决定命你为首席考学官。”
“皇上委我以重任,我定当竭尽全力办好这差事。”
封老夫人这时坐在塌上平静地说:“言道啊,长公主已先告诉我了,皇上看似是委你重任,实则是让你先站出来带头,向世家大族及朝中权贵们挥刀。”
“老夫人所说无差,因为所纳儒生不论门第出身,都可以进入国子监,而这势必打压世家大族及朝中权贵。”长公主此时双眸已平静无波,然后又以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你必须要去。”
“这又为何?朝中权贵可谓盘根错节,而世家大族又与权贵们相互勾结,皇上对此也是无奈,已成开国以来的多年积弊。”封言道一脸疑惑的样子反问道。
“你想想,你若推辞,皇兄对你胆识和能力的印象,定是大大减分的,而那些世家权贵们并不一定领你的情,这件事终是要有人做的,如若你出任,也可便宜行事,权衡利弊,既可以办好这差事,又不至于惹祸上身。”
“长公主说得是,想必皇上的用意就在于这吧。”封老夫人依然坐在塌上平静地说。
“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原来皇上是想借纳新儒生这个契机,彻底解决大唐多年积弊啊!”
“正本清源恐怕还不能,但可以打压一下世家权贵的嚣张气焰,让政令通达、世风改善。”
“是啊!如今皇上启用清贫寒士进朝为官,往往就有权贵们加以阻拦。”
“好了,天色已晚,我不能再在这里久留了,明天任命诏书就会下来,你一定不要犹豫。”
封言道、长公主和封老夫人在谈完正事后,又寒暄了几句,此时正在书房里涂鸦的他,一不小心把笔架打翻在地,而一支笔落在了旁边竖立的屏风后,正当他一头扎进屏风后捡的时候,忽然屏风后的一书架被他撞动了一下,起初他想转头站起身离开的,可他透过那幽深的缝隙,还是用手推了一下,随着用力的增加,一书架被推得向内侧打开,正好开口可容纳一人进入。
当他慢慢深入,发现竟是一暗室,室内可以微微看到有一案几,案几上有一锦盒,正当他想去打开时,忽然隐隐约约听到书房有一人说话。
“公子,您在吗?”
他止住前进的脚步,回到进来的地方,透过缝隙,看见一人正在翻箱倒柜地寻找什么东西,当此人转过头时,待在暗室里的他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心想:“他为什么趁封大哥不在来书房,他在找什么呢?”
正在他陷入沉思时,只见那人停止了翻找,并细心地将翻乱的东西还原好,淡定地走到门外对一人说:
“公子,正要找您呢,我看书房开着门,以为您在房间里呢。”然后封泰跟在封言道后面,走进了房间里。
“封伯,你找我,是有什么事要禀报吗?”
“哦……对了,下午颜先生来府上找您,说有事要给您细说。”
“是不是皇上任我为国子监首席考学官一事?”
“大人,您是怎么知道的,就是这事。”
“我猜的,颜先生怎么说?”
“颜先生让您明日一早面见圣上,把这个差事给推掉。”
“不用了,我决定明日待在府里,静候圣旨,如果没有其他事了,封伯你先退下去忙吧。”
“好,公子。”封泰说完后转过身淡定地走出门外,这才舒了口气。
待封泰走远,封言道若有所思地坐在坐塌上,两眉紧锁,似乎没注意到他不在房里,当封言道回过神后,他突然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着实让封言道吓了一跳。
封言道诘问道:“你为何躲在屏风后,不好好练习书法?”
“我……封大哥,我……”他手中握着那支笔,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好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来继续教你书法。”
他本想告诉封言道屏风后有一暗室,还有封伯让人生疑的行为举止,但他以为封言道知道呢,所以他见封言道心事重重的样子,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明天你随我到国子监一趟吧。”
“好,封大哥,是不是明天又可以出去玩了?”
“那倒不是,明天一接过圣旨,就要马上到国子监赴任了。唉,这是个有名无实的差事。”封言道一脸无奈地说。
经过封言道的教授,他倒是学得挺快,写的字已有模有样了,但离书法大家还是差之千里。
封言道今晚睡得如常,而他也很早入睡了。
天色甫一亮,封言道就洗漱好来到花园内,手持一柄极为锋利的剑,在一棵桃花树下舞着,舞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便来到正堂内,手持一本书,边踱步边诵读着。
他醒来即到正堂找封言道了,惺惺双眼后,看了一下封言道,这时仆人通报,传旨的官员已经来了。
封言道一见传旨的官员竟是颜师古颜先生,接过圣旨后,颜师古就对封言道说:“皇上见你一早并未到宫里请辞,所以皇上派我给你下了这道圣旨,无论你是如何想的,还希望你能好自为之。”颜师古说完转身就走了。
颜师古,封言道曾师从于他,而他又好亲附一些勋贵权势之人,故他与封德懿有些交情。他之所以劝封言道请辞掉这个差事,一来身为师长,深知此事关系重大,理应为后生指明,二来他也有自己的盘算。
封言道接到圣旨后,马上吩咐下人准备一下马车,自己则去了房间换了一套官服,封言道要与他驱车前去国子监了。
朱雀门街东有一务本坊,该坊西部分即为国子监所在地,约占半坊之地,一进大门最显著的位置有一独立院落,院落里就是重檐飞翘、式规大壮的孔庙。国子监为大唐最高学府,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和算学,皆隶属于此。
封言道与他驱车来到国子监时,监门外已站满了前来面试的儒生们,待封言道下了马车,前来迎接的国子监官员便领着他们走进监内。
今天负责面试的考官有弘文馆学士代国子司业赵弘智、国子司业王谈和国子监丞李南风,以及几位学识渊博的博士,而国子祭酒孔颖达与首席考学官封言道则在一旁行监督之权。
贞观十四年二月,李世民亲临国子学,观看释奠大礼后,便下诏广揽天下杰出学子,经过将近一个月的朝议与筹备,此次纳新儒生却一反规制。
凡面试成功者需从四门学开始,终于国子学,三年期间不许提前结业为官,世袭为官者与其他儒生一视同仁,待合格结业后则为天子门生,进朝拜官,其他规定与在读儒生一样。
所以,天下无论寒士还是贵族子弟,都争相报名参加,期望在仕途上有一个更高的起点,而进入国子监的条件则极为严苛,凡通一经者且顺利通过考官的非难才被视为面试成功,正因为后一点就有很多面试者被淘汰下来了。
“不让进,就不进了,凭借我爹的官职,我照样能混得一个九品之官。”一位刚被淘汰的儒生走出门外,酸溜溜地抱怨着。
“你们看,王公子都面试成功了,郑家的少爷竟被淘汰了……”排队面试的儒生们在下面议论着,打发着排队时无聊又紧张的时间。
随着考官的一个个“下一位”,面试成功者不过几十人,当他看见崔志权和许昂时,便指给封言道说:“封大哥,你看,那两个人竟然面试成功了。”
“不必大惊小怪,崔志权和许昂虽然品行稍劣,但肚子里还是有点墨水的,”
“封公子所言极是啊,崔志权我不知道,就说这个许昂,他还是很有文才的。”在一旁似乎很悠闲自在的李南风对封言道说道。
“什么有文才,再有才,那也是大唐的祸害。”他听了李南风竟然夸奖许昂,便心急口快地说了这句话。
“这位是?他好像有些不服气啊。”坐在一旁的孔颖达只说了这一句话。
“孔先生,他叫李音书,至于他来自哪里就说来话长了……”封言道向诸位国子监官员们解释了一番。
“失去记忆了,那肯定胸无点墨了,就不要酸溜溜地说别人了,”赵弘智以开玩笑的语气说道,“该服气的时候就一定要服气。”
大家听了赵弘智和一少年在开玩笑后,都捧腹大笑着,就连一向严肃沉稳的国子祭酒孔颖达也失笑了。
赵弘智说这话时虽是无意,但听者有心。他的脸变得通红,终于按捺不住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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