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幅一幅的看过去,每一副都看的极为认真。在最角落,他停下了脚步。
这里挂着的是一副色彩极为单调的画,一个身穿雪白婚纱的人坐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画中的女子头微低看不出表情,蓬松卷曲的头发散落着,透着点点狼狈,最触目惊心的是婚纱底部一片染开的鲜血,那红色颜料像是会蔓延一般,丝丝的流着,像是要将画面上的女子整个人都掏空那般。女子垂挂的手上拿着一把剪刀,刀刃上面鲜血淋漓。
陆离看着这幅画,心像是被什么抓着一般,他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刀刃上的鲜血太刺眼了,没有拿酒杯的手攥着拳,手背上青筋凸起,望着画,他突然很害怕。
宋楚见陆离一直盯着画看,奇怪的问道:“怎么啦,不会想买画吧!”
陆离看着画,深色的眼眸被薄薄的镜片盖住,看不出丝毫情绪。他开口:“这幅画,我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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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小姐,就是这位先生想买画。”
乔望舒走近,看到转过身来的那张脸,脸上的笑容竟一下子僵在了那里。
“乔小姐,我们打算买下这幅画,你开个价吧,我们都能接受。”宋楚看着面前的美人,心里暗暗赞叹:这乔望舒果然名不虚传啊!
乔望舒没有回答,眼睛死死的望着陆离的那张脸。
“乔小姐!”一旁的助理王连连赶忙轻推了下她。
乔望舒看着陆离,声音极为平静,只是手不受控制的拽着身上的礼服,开口问:“你是谁?”
陆离面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眼神却带着几分兴奋与难以捉摸的悲伤。只是乔望舒自己早就失了神,完全没有察觉。
此刻站在面前的人,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那一双眼睛尤其美,仅一眼便足以让人深陷于此,漂亮到耀眼的人,再见,他觉得恍若隔世。
他伸手开口说:“你好,陆离。”
“陆离?”乔望舒轻呵了一声,没有理会莫里伸出来的那只手,绯色的嘴唇张合着,说:“陆离吗……”
最后的三个字清浅到几乎于自问。
陆离伸回手,看了眼乔望舒失落的表情,却怎样都不敢看第二眼了。他怕自己忍不住。将手插进裤子口袋后,他指着墙上的画对乔望舒说:“乔小姐,我对你的这幅画很感兴趣,你开个价吧。”
乔望舒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细看之下,眼神带着悲伤和疑惑:“我叫乔望舒,‘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的望舒。”
陆离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泛白,“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记忆里有个女孩儿曾经也笑着这么对他说过的。
陆离眯着眼睛,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开口却只是那么一句浅浅淡淡的话:“很好听的名字。”
“是吗?”乔望舒带着自嘲和讽刺一般的口气说道:“我爸爸跟我说,‘望舒’指代月亮,意味着……迎接光明。”
最后四个字从乔望舒漂亮的红唇中吐出来,美好的寓意,却让旁人听来如同诅咒那般。
陆离抿了口红酒,喉结上下滚动,盯着面前这张精致的脸,心里像是被什么重物压住,心莫名的疼着。
一旁的宋楚有些惊讶于乔望舒的举动,面上依旧乐呵呵的道:“乔小姐的父亲真是既有才华又疼爱女儿啊!”
乔望舒没有接话,笑意盈盈的望着挂在墙上的《婚纱》,微笑显得有些公式化:“这幅画是我最喜欢的,我花了很长时间画的它,陆先生很有眼光!不过,就这样卖给你,我可舍不得,要不你请我吃饭吧,让我了解一下你,我才会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惜画的人,对吧?”
陆离仰头喝完了酒杯里的酒,他望着乔望舒,双眸如同黑夜一般寂静而神秘,眼神的深处,带着来自内心深处的缱绻。这些年在国外,他除了工作就是睡觉,繁重的工作可以让他暂时忘了她,睡觉可以在梦里遇见她。
陆离从身上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乔望舒:“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由你定,决定好之后打电话给我。”
乔望舒拢了拢自己茶色的长卷发,随意却不失优雅的接过名片:“MK的总裁,呵,陆先生真是年轻有为啊!”
话虽说的恭维,可望向陆离的眼神里,笑中带着一抹看不透的讽刺,她启唇,声音又轻又柔:“陆先生,期待下次与你的见面,我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您请自便。”
乔望舒又对着宋楚微微一笑,轻挥了一下手转身离开,她的背挺得很直,一步一步走的优雅,漂亮的红唇微扬着,美的耀人。她睁大着眼,眼睛却是一片通红。
看到乔望舒离开后,一旁的宋楚一脸痞气的说:“这乔望舒长得可真是名副其实啊,啧,漂亮!要说啊你的魅力也太大了吧,我看她刚才看你的眼神差点以为她要直接扑到你呢!话说我长得也不赖啊,要花痴怎么不花痴我啊。但是阿离,你今天也有些怪啊,平常不都不理人的吗?今儿怎么把名片给人家啦?”
陆离没有回答,他放下酒杯,右手插在裤袋里,蹭亮的地砖配着漂亮的灯光印出他挺拔的身姿,那一丝不苟的衬衫让他的神情显得愈发冷峻。他睁着深色的眼眸看着那幅画,心里却一直嚼着那三个字:乔望舒,乔望舒,乔望舒……
而另一旁,乔望舒挂着笑游走在一片光鲜亮丽之间,嘴角一直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弧度。只是眼神,一片凉薄。
修长纤细的手似是不经意的抚摸着带着宽条手环的手腕,一下一下,动作却是越发急促。
最后,她皱眉打破了微笑,拿起一旁的酒仰头全部喝下,望着空荡荡的酒杯,乔望舒的眼神血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