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你会来,所以我等。——《雨后》
唐璃,若不是你亲口告诉我,我不会相信那日救我的人竟是你。
薄山,于南木而言,是天堂,也是地狱。
八岁那年,她随她的母亲蓝羽改嫁来到薄山。那是一个微风吹拂的傍晚,她看到了她名义上的第二个父亲,南松。健壮的身躯,黝黑的皮肤,锋利的眼神,与其身上凌厉的神色不同的是他脸上带着的慈祥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南木竟不排斥他,甚至她觉得他会真心待她好。
“丫头,”南松看着眼前那个小不点的女孩儿,清澈的眉眼,小巧的秀鼻,重要的是她自进门的时候就一直对着他笑,脸颊两侧的小酒窝甚是可爱。
“额……”南木高兴地回应南松,咧开嘴,露出两颗小虎牙,笑意直达眼底。她转过身,小小的手牵起蓝羽的衣角,嘴角嘟起。
“羽儿,你带来的这个丫头真行。”南松爽朗的笑声响彻屋内。
南松,和地地道道的薄山人一样多以捕鱼为生,正所谓行行出状元,南松就是薄山捕鱼业上的那颗明珠。他在大家祖祖辈辈传袭的捕鱼业里看到了商机,凭着自己这些年来的拼搏,日以继夜地下海,打渔,在狂风大浪里死里逃生,有几次,南松都以为自己会葬身大海,可天意不让他死,他在绝地里靠着求生的信念得以生存下来。
最后一次,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天风出奇地大,打在海上激起阵阵涟漪。南松看着鱼篓里的五百斤鱼,他想如果他要再打到一千斤鱼,那么他就有足够的资金去成立自己的渔船公司,这一来就不用风里来雨里去的打渔了。所以,他不顾天气恶劣,依旧在海上捕鱼。
南松不知道,有些不幸恰恰就是在我们心存侥幸的时候发生,给我们猝不及防的痛击。
难得一见的大海啸正在朝着他慢慢靠近,海啸卷起巨大的浪花,所经之处,都是海水翻涌的声音。再过不久,南松知道,他也会和那些在海里遇难的渔民一样,成为大海上的一抹孤魂。
都说人在临死的时候,大脑里会潜意识地放映出自己生前的种种,南松以前一直觉得这是骗人的,可真正到了死亡这一刻,他想到的竟会是她,一个只见过一面,却让他心心念念的女人,蓝羽。
不知道是不是人心里的执念作祟,以前南松觉得若爱一个人,爱到极致,痛到深处,便是恨,而恨产生的力量是巨大的、恐怖的,它有可能会扭转乾坤。
可他只是想着一个人,他还要拥有足够的资本让她过上幸福的生活。所以他不想死,所以南松紧紧抓住渔船支离破碎后仅剩的一根浮木,随着海水移动,直到他被同乡的渔民所救。
经历过生死的他,多了常人没有的狠劲。没有多久,他就在薄山有了自己的一方天地,得到了他曾经梦寐以求的地位和权势。
“南松,怎么了?”
蓝羽温柔的声音适时响起,将沉思许久的南松拉回到现实中。
“羽儿,没事。”
南松搂住蓝羽,将南木举到他的肩上,心底的石头终于放下。再多的苦,他都熬过来了,才等到今天的生活,他不能让幸福再从他手里滑走。
“爸爸,你真的要娶这个坏女人。”南逸愤怒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他绝不能让这个女人过门,否则他妈妈就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住口,不准这样说你蓝姨。”南松一个狠厉的眼神射向还伫立在门前的南逸,南逸直感到数万把利箭射中他的心脏。他的父亲,何曾这样待他?都是因为这个女人,还有那个女孩。
南逸凶狠地瞪着坐在本该属于他位置的南松的肩上,心里憎恨着这个野女人,总有一天他会让他滚出去这个家。
“爸……”
“出去。”
“南松,你不必这样的,他还只是个孩子。”蓝羽轻叹,无奈地反手握住南松的手。这次,她不会放手。
八年前,她已经放过一次手,而她自以为是的成全却不过是在他的心里,她的身体里,戳下一个又一个满目苍夷的伤孔。
谁不曾年少轻狂过,只不过是每个人所诠释的方式迥异罢了。
认识南松,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暖暖的阳光打在薄山的每一处,惬意的海风拂过蓝羽刚洗好的秀发,她长发飘飘,乌黑的发泽在阳光的沐浴下越发迷人。蓝羽穿着姐姐蓝唯送给她的小碎花裙,在小沙滩上蹦蹦跳跳,孩子气十足。
一颗小石头突然凌空而降,打在蓝羽的额头上,痛得蓝羽“哎哟”一声。
“谁?”蓝羽两眼观察着沙滩周围,除了那块大礁石背后可以藏人,其他地方没有什么隐蔽物。蓝羽蹑手蹑脚地靠近大礁石,腮帮因为生气而鼓鼓的,霎是可爱,就像只小花猫。
“噗~”藏在大礁石后的南松再也憋不住笑了,回过神来,就看到已经来到他跟前的少女,整张脸黑得不成人样,他敢保证他的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完,就可能被这个凶神恶煞的女孩给灭了。
“喂,我们有仇吗?”南松本是打算替无辜的自己辩解,没想到话一到嘴边就变了味。
“有,没礼貌的小子,你破坏了我的心情,你赔得起吗?”蓝羽气急败坏地吼着面前笑得一脸无害的小子,火气“腾”地上来。
“噢,你说怎么个赔法?”南松戏谑的语气让蓝羽愈发不爽。砸了人,还敢大言不惭,欠扁。
“有几个钱了不起啊。”蓝羽不屑地瞅了面前的少年,好好的心情就这样被毁了,这笔账我记住了。
“不好意思,我是个穷小子,赔不起你的损失啊。”南松绷紧了脸,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无赖样。
“你……”蓝羽终于舍得正眼看了这个自大的男子,略微上挑的丹凤眼,鹰鼻,薄唇,那人嘴角噙着玩味的笑容,阳光打在他的身上,给他高大的身体镀上了一层金黄的光辉,衬得他俊美得不像话。蓝羽的心跳突然停止了,她似乎看到了春天山花烂漫的场景,那么美,那么温暖。如果在这之前蓝羽不懂得爱情的话,那么这一刻,她看着这个立在大礁石的男子,她知道了什么是喜欢。
“南松。”
南松从大礁石上轻松地跳下来,不顾发蒙的人儿,他悠哉悠哉地越过蓝羽的身边,斜视了蓝羽一眼,说“你穿这身真好看。”
蓝羽的脸顿时红得像猴子的红屁股一样,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走得很远了,蓝羽只能对着南松的背影直跺脚。
若是这就是我们的第一次相遇,那么我何其幸运地遇上了你;
因为是你,让我明白了心跳的感觉。
蓝羽在她的日记里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再遇,蓝羽还是在人海里看到了南松,可是他的身边却跟着一个她最熟悉不过的人,他的姐姐,蓝唯。
“小羽,”蓝唯熟悉的的笑容在蓝羽的眼里放大,她一时间恍惚了,明明只是见过一面的人,为什么自己会感到那么难受。
“姐。”平常脱口而出的字,今天却觉得么难以出口,难道就只是因为姐姐的身边站着的那个人是他吗?蓝羽,你真没出息。
“一起走吧。”
“嗯。”
晚上,蓝羽看着天空中闪烁不定的星星,心里全是自己今天看到的种种场面。他竟然是姐姐的男朋友,那她怎么能闯进他们的世界。
“小羽,你觉得南松这个人怎么样?”蓝唯看着仰头望着天空的蓝羽,忍不住道出心声。
“姐,你很喜欢他吗?”蓝羽看着自己的姐姐,她魅惑的双眼,暧昧的唇瓣,动时宛若仙女下凡,静时则似深闺女子。同为一母所生,但因为姐姐自小体弱多病,母亲打小就偏向姐姐,很多事,明明还是姐姐让妹妹的,在母亲眼里,只有妹妹让姐姐。有的时候,蓝羽也希望像姐姐那样柔弱,这样就可以得到很多人的怜爱。但是蓝羽一直做不成那样的人。
“还好。”
“小羽,我想嫁给他。”
“嗯……”
南松一直以为是他劫后余生的那股狠劲成就了他,其实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蓝家的暗中帮助。蓝唯看上了他,为了他寻死觅活,况且他虽然背景不大,但他的才能也让人不容小觑,蓝家人才将就决定让他和蓝唯交往。那时的南松满心都是地位,就算他待蓝羽不同,他也不会知道那种感觉是爱。
酒后乱性,是谁都不想发生的事。尤其是对于两个不爱的人来说,那是这世上最痛苦之事。
南松明明记得他是来找蓝羽的,他吻的也是蓝羽,可他醒来时,躺在他身旁的却是蓝唯。那一刻,南松觉得他的世界变了,他发现他竟然没有勇气去面对。之后,奉子成婚,他和蓝唯的婚礼成为薄山上的一件大喜事,而他的心却丢了,丢在了那个叫蓝羽的女人身上。
蓝家,成了他的一个噩梦。
蓝唯那年生南泽时生产大出血,医生说大人已经保不住了,只能救孩子。之后大人不幸去世,就留下了南泽。他有个哥哥大他五年,叫南逸,因为觉得愧疚蓝唯,再加上他们幼时丧母,南松待南逸和南泽极好,捧在手里怕伤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所以当南松找回他爱的人蓝羽时,他知道她嫁过人,有个女儿,可南松不知道这个女孩是他的亲生骨肉。
当年和南松发生关系的确实是蓝羽,只是当蓝羽以为可以借这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蓝唯的凄凉模样猛地浮现在蓝羽的脑海里,她不能这样自私。趁南松睡着,还没有醒的征兆。蓝羽拿出提前下好迷药的红酒,自己猛喝一口,再轻轻地吻住南松,酒轻易地进入南松的嘴里,这是最后一次吻你了,蓝羽此刻已是泪流满面。
“南松,对不起。”
蓝羽的手一寸寸地滑过南松的脸,绽开一抹美丽的笑容。蓝羽颤巍巍地手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她还是决定打电话给蓝唯,不仅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姐姐,还有她手里的关于她的秘密。
“过来吧。”
“小羽,谢谢。”蓝唯来了,在蓝羽打开门的对视里,她笑得深不可测,蓝羽看着这一刻的蓝唯,妖娆中透着冷情,她竟觉得她从未了解过她的姐姐。
房间内,男人的低吼声,女人的喘息声,交融成一片。
蓝羽靠着被蓝唯反锁的房门,刚刚****过后的身体本就疲乏,现在心情又悲又喜,一股酸甜味涌上舌尖,蓝羽吐出一口鲜血。
明明是我把你推到她的身边,可最后自己的心却疼到了骨髓,心,死了,你也不在了,我该怎么活下去?
南松察觉到蓝羽眼里的忧伤,他轻轻拍了拍蓝羽的背,柔声道:
“羽儿,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