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木想:人为什么要有思想呢,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你传给我,我传给你,就像小时候玩游戏时的接手绢一样不断循环,接着接着,无论开头多么顺利,总会在中途有人失误,割断这个过程里隐形的动作联系,预示着这场游戏结束或着变成另一个开端。
然后,抱怨、指责、冷漠、宽慰……接踵而来,而不小心犯错的那个人也渐渐缩成一个小点,将自己保护起来。
唐璃,我想现在的我就是那种心情。
“你和秦枫倒是很熟啊?”
“也就一面而已。”
“哦?”
“他不是你手下吗?”到底被唐璃无厘头的问题给弄得无语了,南木直接把问题甩给他。不是他叫人家来接自己的,怎么说得好像自己和别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一样。
“嗯……”唐璃一路上都没有转头,他只是专心开着车,好像刚刚问南木的话只是临时起意。
车子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南木看着窗子,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她透过前视镜看着路道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木成排地往后退,然后变得越来越小,直到浓缩成一团黑影。
她一定不要再回到这个地方。
“南木,记得你答应我的。”
“我知道。”
“大概还有半小时的车程,你要是撑不住,请随意。”这个男人怎么和自己说句好话就那么难啊。
南木懒得和唐璃计较,这些天折腾得自己都快去了半条命,她再次闭上了双眼。
南木是真的累了,她这些天新伤外伤不断,特别是心里的创伤,意外接二连三地出现,毫不费力地打破了这些年来南木极力保持的平静,甚至将南木的承受力一次一次提到极限。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也可以这般富有色彩。
“下车。”唐璃连看都不看南木,直接冷声命令道。虽然知道这个女人现在身体很虚弱,正是考虑到这点,他才推翻自己之前的话,那也只是吓唬她而已,但为什么只要一想到刚刚她对着秦枫的眼神他就火大,话一说出口就成了这个态度。
南木正睡得模模糊糊,中途却恍惚觉得有只手在自己的额头上动了动,可只是一瞬间的错觉,所以当她听着唐璃冷冷的声音,心里马上将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扼杀了。她缓缓睁开眼,从她的角度正好看到有行人有序地穿过前面的人行道。
南木悄悄在脑海里搜索着她在北同熟悉的地方,因为她觉得这条路甚是熟悉,可依唐璃的性子怎么会出尔反尔呢?
恰巧他们现在停在了一个“人”字交叉的拐弯口,车子停占的旁边刚好靠着红绿灯和人行道,而交叉地带正中央上又是南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标志物,那个显目的液晶电视屏幕不是自己每天上班之路上必经之处吗?
别告诉南木这些都是巧合,世界每天都在运转,一切瞬息万变,没有谁敢百分百肯定明天就是自己规划的样子,世界又难么大,哪来那么多的巧合啊?一次是巧合,第二次也是巧合,那么反复多次,还会如此吗?
“唐璃。”
这是北巷口东路,他不是要自己跟着他,看眼下这情形,现在这是要摞下自己的前奏?
“怎么,还不下车?”
“嗯。”
南木不敢正眼看坐在驾驶座上唐璃,他让自己走真的太好了,那样她就不用再次和他来场唇枪舌战了。
想必他现在正想发飙,冷着俊脸,想来刚才他的话简直就跟吃了炸药包般爆炸力十足,南木光是看他冷酷的侧脸就已经接受到了危险的讯息。
很快解下安全带,南木自己打开车门,像逃避仇家般迅速。可没等她站稳,后脚才刚落在马路上,坐在车上的唐璃便猛地发动引擎,黑色的车窗自动关上,外面的人很难看清里面的人在做什么,而南木在回头的瞬间还没来得及看清车里的人,车子已扬长而去。
留在原地的南木忍不住落寞地笑了笑,本来想开口大骂,结果到最后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其实就算借南木一百个胆,她也不敢。
这样也好,她也乐得自在,重要地是她有更多的时间去处理她和唐璃的关系,因为一旦唐璃在她身边,她就会变得摇摆不定。
她沿着回小区的路,一个人慢悠悠地闲逛,原来呼吸着自由的空气那么好,她有多久没有慢慢地享受生活了。不管了,先回去,再给奇可打一个电话,她肯定担心死了。
很快南木就认识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就是南木给她准备的正装的口袋里,什么都没有,而她之前被绑架时也是什么都没带。她现在可谓身无分文,无奈地看了眼来回穿梭的出租车,南木嘴里苦涩的笑愈发明显了。
唉,连打的士都成了一种奢望。南木认命地拖着沉重的步伐,在街道上走走停停,走了大概一个钟头,她终于气喘吁吁地站在了乔央小区门口。
“大叔,我是1406的业主,我忘带钥匙了,麻烦您给我拿一把备用钥匙。”南木站在保安室里,语气诚恳,轻声细语地和保卫大叔说明事由。
“额,我怎么觉得你眼熟呢。”
“大叔,你认识我?”南木不记得自己和这个保卫大叔很熟,她顶多只在刚搬进来时和他打过几个照面。
保卫大叔没有回答南木,他一双探究的眼睛一直仔细打量着南木,看得南木身上都起了颤栗,心里直发毛。
她虽然长得不是那么差强人意,但好歹也是个传统女性,她脸皮再厚也经不起这么个心思全挂在脸上的大叔这样看啊。
不得已南木想说点让大叔明白她的意思,可保安大叔突然抬头望着天空,满眼惊喜,然后龇牙咧嘴地笑了,直接忽视了南木的存在。
在确认面前的人就是公告栏上的人之后,保安大叔马上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一个早就熟记于心的号码,整个过程快速到让南木完全处于呆愣环节。
她怎么没有发现她这么有魅力,竟然还能引起中年人的注意,天,别告诉她,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这里的人都转性了?她示意性地朝大叔扬手,企图唤回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保安大叔。可对方却完全不理她,深深的挫败感油然而生,南木这回觉得自己真的是无语了,对方这是完全把南木晾在一边的态度啊。
但是拿不到钥匙,南木也回不了自己的家啊?
好不容易等他通完电话后,南木赶忙又一次重复了自己的意思。这回大叔对着南木笑得合不拢嘴,南木突然觉得保安大叔胖胖的圆脸红光满面,有种飘飘乎的成就感。自然大叔打完电话后,一想到那沉甸甸的奖品,他由衷地欢喜,现在他的心情就像是中了几千万的彩票一样激动。
过了许久,他才眯起载满笑意的眼睛看着南木,咧嘴一笑,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南木。
南木甚至觉得他的眼睛直发光,涌动着喜悦,给人感觉就像站在他面前的南木不是其他人,而是他一棵能给他带来无穷财富的摇钱树。
“太好了。”
“大叔,你没事吧?”
“刚你问我找什么?”
“备用钥匙。”
“几楼,几号。”
“1406。”
“给。”
“你怎么记住我的?”
“嗯还不是因为小区公示栏那贴着你的寻人启事,巨额酬谢金让整个小区的人想不认识你都难。”
“这样啊,谢谢。”
南木从保卫大叔手里接过备用钥匙,心里那种不好的感觉愈发强烈。她站在公告栏前面,密密麻麻的广告贴满公告栏板,但其中最大的那张就格外引人注意,南木抬头,然后下一刻她就被那张寻人启事的内容给震撼住了。
南木,女,二十六岁,因不明原因已失踪一个星期,有见到本人请速联系,必有重金酬谢!旁边附着的那张图片还是自己的身份证照,联系方式不是奇可的电话号码吗?。
她失踪了一个星期吗,为什么她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如果她继续被强制留在那里,是不是她就不会知道还有一个人这样担心她,不惜一切地寻找自己?
洛奇可,谢谢,我南木何其幸运能有你这个朋友。
南木眼眶通红,她吸吸鼻子,裹紧外套,然后走进小区里,这个点小区很安静,朝高处望去,视线刚好看到每家阳台上放着的盆栽,都长得甚好,在明黄的阳光衬托下尽情地舒展着它们的身躯,抖擞精神,展现着最美的模样。
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生起靠近的念想,所以往往人会犯错只是因为太过奢望美好。而南木现在只想早点回去,有多久了,南木都忘了自己身边还有那些人,许是一个人惯了,她都只是习惯一个人的生活规律,她没有对身边的人有太多的感觉,因为她觉得总有一天,当他们厌倦了这样的自己,他们就会离开,穆青浅如此,其他人也如此。她以为洛奇可也会这样,可这次是她错了。
她第一次有那样强烈的感觉,想迫不及待地给那个为她担心的人报一声平安。
南木站在电梯上,按下14楼的数字,她静静地看着自己合拢的脚尖,默默数着时间。
电梯终于停了,南木大步走出去,再转身朝着自己的房子焦急地前行。她拿出钥匙打开锁,门被打开的那刻,南木像风一样地冲进客厅,从电视柜下的抽屉里拿出自己的备用手机。她打开手机屏幕,里面联系人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洛奇可。
“嘟……”
南木听着听筒里陆续传来的接通提示音,久久不停,她不停地在心里祈祷“奇可,你快接电话啊。”
“喂。”
熟悉的声音传来,南木张口想回答她,可是还没有说出口,眼泪就哗哗地留了了下来。不同于在唐璃面前压抑地哭泣,她这回哭得毫无畏惧、稀里糊涂。
洛奇可纳闷,对方怎么一直不说话,她正想挂断电话间,突然听到对方的啜泣声,她心里一动,想到了什么,也久久不说话。
南木,是你吗?
“奇可。”
南木的声音终于清晰地传入洛奇可的耳朵里,她之前想过见到这个女人后要用几千种方法收拾她,让她知道和自己玩失踪的代价,可到了真正见到了,她竟发现南木这个家伙对她来说真是重要过头了。
“死丫头,跑哪了,不知道会让人担心呢?”南木听着洛奇可的河东狮吼,还是那样中气十足。洛奇可总是能给身边的人带来欢声笑语,让人一靠近她就会感到温暖。自己也被洛奇可的话激起了精神斗志,至于那点小忧伤也就一闪而过。
“嗯,洛奇可小姐,我现在向你道歉。”
“南木~”洛奇可再也做不到淡定的样子,她双手紧紧捏着手机,眼泪奔涌。
正对着窗外冥思的洛枫晚听着身后越来越响的女人的哭泣声,他暗自叹气。洛奇可这丫头不在她公司待着,天天往他办公室跑,每次不是喝醉了撒泼,就是嚎啕大哭,完全是一个酒鬼。他记得今早她没喝酒吧,怎么又开启她那生化武器了?他不悦地转身,到底还是惯例地询问道。
“又怎么了?”
洛奇可只是一直点头,脸上满是高兴的笑容,但眼泪却留个不停,额,这是演相声的节奏吗?
“你现在在哪?”
“我家。”
“等着,我马上过来。”
“嗯。”
洛奇可没想到她找了整整一个星期的人竟然打电话给了自己,她们还听到了彼此的声音。洛奇可不敢想象要是南木再一次一声不响地消失,自己会不会发疯?
“洛—奇—可,你够了哈?”被忽视良久的洛枫晚终于把这一个星期以来压抑的不满爆发出来了。
“哥,南木回来了。”不顾洛枫晚能杀死自己的眼神,洛奇可只是一股脑地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什么?”
“嗯,她现在在她家里。”
“你确定?”
“嗯,我才接到一个人打来的热心电话,正想等你下班后一起去南木家看一眼,没想到那人说的真是南木,南木真的回来了。”
“嗯,那就好。”
“我还有工作忙,就不去了。”洛枫晚似乎想到了什么,克制住内心雀跃的心情,表面上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洛奇可。
“哥,你喜欢南木吧?”
回应洛奇可只有满室的沉默,其实洛枫晚自己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喜欢上南木?他只是觉得她很不同,除此之外,他也不清楚自己做这么多事的理由是什么。
“奇可,你是不是最近太闲了,要不我把你那破公司甩手给你?”洛枫晚露出威胁的笑容,又恢复了他一贯无所谓的作风。
“额,我走了哈。”
洛奇可“嗖”地离开办公室,不巧却和抱着一大摞文件的李娉婷撞到了一起,文件由于重力和人为外力的冲撞掉落,散成一团。
“对不起。”
“你会不会走路啊?”李娉婷那日勾引总裁不成,被同办公室的人知道,在公司私下一个传给一个,闹得整个公司沸沸扬扬。她才在茶水间憋了一肚子火,正愁没人给自己泄火呢。真是天堂走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怎么,你想挑事?”洛奇可虽然平时很随和,可真要把她惹毛了,她也不是省油的灯。
“撞了人还有理了?”李娉婷尖锐的声音响起,她就不信她收拾不了眼前这个嚣张的女人。这个星期她早就看她不爽了,不仅自由出入总裁办公室,而且公司那群八卦分子也不敢乱造谣,甚至有好几次她去送文件还看到这个女人竟然在总裁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睡觉。
果然,能够迷得住总裁,手段确实精明,但是和她李娉婷玩心计,她还嫩了点。
“呵~原来洛氏集团的员工素质这么低,幸好我没有答应老头子,否则真是活受罪。”洛奇可不屑地翻了个白眼,直接绕过李娉婷朝电梯走去。
再待下去,和这个无事生非的女人闹下去,真是拉低自己的档次。
“喂……”
人就这样从自己身旁走开,自己却不能拦住她,要不是怕被上司批揍,她才不会忍气吞声,可眼看预约时间快到了,她手里的文件很重要。李娉婷回头狠狠地盯着洛奇可的背影,仿佛要盯出一个窟窿,然后又扬起魅惑的笑容朝办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