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木醒来的时候,她就躺在病床上,身上穿着宽大的病服,右手打着点滴。
南木看着头上的天花板,脑里一直在回想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在穆青浅的庆功宴上晕倒了,然后,然后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青浅,唉,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南木起身,生硬地拔下右手的针头,随手用放在桌上的棉签止住血,胡乱地套上平放在床下的拖鞋,趁着没人来巡房,她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溜出了医院。
自从她妈妈过逝后,她就对医院那种混杂着药香的味道莫名反感。所以每次进到医院,她就会意识到生命到底有多脆弱,然后想起妈妈苍白的容颜。
她想,还是会自己温暖的小窝吧。
站在大街上,南木伸出手,想叫一辆出租车,可迎面吹来的一股凉风将南木混沌的大脑给冷醒了。
她没钱,打什么的啊。
南木噘嘴,笑自己的傻,她迈着虚浮的步伐,朝着北巷口走去,幸好医院离那不远。
洛奇可发誓,她只是下楼去买了个早点,回来后南木就不见踪影,这决不是她的错。
瞅了眼桌子上放着的白色手机,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不幸。
真是,让南木来一次医院就像要了她半条命似的。洛奇可对着空荡的病房,嘴里嘀嘀咕咕。
洛奇可轻叹,踩着十几公分的高跟鞋,晃了晃头,只能认命,无奈地去医院柜台替南木办理了出院手续。
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洛奇可低声咒骂。
妈的,还有唐璃,亏她还称他一声唐少。送人来时像死了他爹娘似的,好不容易送到了,一听人没有事,就甩甩手,溜得比兔子还快。
这两个人简直就是一路货色,没良心。打从她洛奇可交了南木这个损友,她就没有一天好过过,这日子越过越艰难啊。
“啊嚏。”
唐璃冷峻的脸上隐隐可见怒色,几个简单策划案也做得不尽人意,唐璃刚骂走一群公司的高层,才缓下神,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要是让他知道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敢在背后骂他,他准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按下内线,让秘书给他泡一杯咖啡。他现在浑身就像吃了炸药,恨不得找个人狠狠开涮。
萧潋听着内线电话里冷冷的男声,再联想到这两天公司每个人的小心翼翼,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上。
她忍不住为自己默哀,这伺候人可真不是人干的事。虽然她很想让英俊的上司boss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但也不是这个时候。
萧潋步履踌躇,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撞在了枪口上,到时候连自己怎么完的都不知道。
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但做法却又是另一样。萧潋收回思绪,去茶水间泡好咖啡后,她经过周围的同事时,趾高气昂,走得那叫姿态婀娜。
终于到了最后一步,萧潋给自己打气,她风情万种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笑脸盈盈。
黑白制服,超大尺度的短裙,她一弯身,就将她傲人的胸展露出来,性感诱人。
“唐少,你的咖啡。”娇滴滴地声音,让人的骨头忍不住软了。
空气中浓重的香水味刺激着唐璃浑噩的大脑,他英挺的眉不自觉皱起,抬头,看到的就是赤裸裸的制服诱惑。
“滚。”森冷的语气将萧潋心里仅有的侥幸打破,她忙不迭地离开办公室,这里的冷气压太高了,她可不想香消陨玉。
没有了令他反感的味道,唐璃整个人靠在椅子上,双手轻轻地揉着眉心。
自从确认南木的身份后,唐璃的大脑就总有一股热气上涌,每次闻着自己衣服的味道,他就贪恋起南木身上的薄荷味。
就像是上了瘾,现在,只要唐璃稍作休息,脑海里就尽是南木清秀的脸庞。
顾绛的一席话让他明白,他们隔着上一辈的恩怨,想在一起本就比登天还难。况且,现在一个穆青浅就已经让自己头疼了,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南木,她到底是否对他动心。
唐璃闭上眼,完全的漆黑让他松懈下来,他自嘲一笑。
既然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她甚至从来都没有参与过他的生活。
他们从未开始,又谈何结束。只是,南木,我不能爱你,也恨不起你,而这二十年来的苦苦坚持,如今却不敌现实,在真相面前竟显得不堪一击,若你不是她的女儿,该多好。
唐璃烦躁地点燃一根又一根香烟,桌子上的文件仍是停留在之前的那页。
总有人伤,也总有人努力的爱。
毫不知情的南木只想回家休息,却在岔路口时,下意识地右拐,她回到了自己以前住过的小区。
小区已经过了些许年,承受了太多次风吹雨打,再加上一些人为的损坏,远远看去已有些破旧。
房地产行业的兴起,随着人们的经济水平提高,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搬了,而留下的和刚来的多是些老迈的老人,还有初来乍道,四处漂泊的年轻人。
洛奇可一直让南木搬去北巷口新区,南木拗不过她,就用自己的积蓄在那买了套房,上次她带唐璃去的就是那里。
今天不知怎么的,她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
也许,这里没有人来打扰她,她可以好好安静几天,过自己的舒坦日子。
爬上上了年月的楼梯,南木已经气喘吁吁,她终于停在了自己的小木屋门前,门把上落了层灰,看来很久没有打扫了。
拿出锈迹斑斑的钥匙,“咔嚓”,门被南木缓缓打开,一股发霉的气味顺着门的方向用来,南木捂住嘴巴,鼻子,凭着小时候的印象她摸索着找到开关,轻轻一按,橘黄色的灯光充满了狭小的空间。
南木关上门,没有犹豫,她挽起衣袖,认真地打扫屋子。很快,屋内在南木的努力下焕然一新,现在只剩下母亲和自己的房间了。
才打扫了一会儿,南木就累得瘫在母亲的床上,眼皮重得要死,可她就是睡不着,思绪游离间,旧日的记忆悉数被她想起。
“小木,来妈妈这里。”
“妈妈。”
“哎。”
“小羽。”一声愤怒的吼声响彻这个狭小的房子,男子满脸怒气,可却掩盖不了他英俊的外表和贵气。锃亮的皮鞋踩在陈旧的地板上,得体的西装,一副成功人士的打扮,与周围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唐毅,我们已经结束了。”
“什么叫我们结束了?”
“你的妻子和儿子就快回来了,你这样有意思吗?”蓝羽大声地反驳道。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唐毅,作为一个男人,就拿出你男子汉的气概,别让我看不起你。”蓝羽转过身,不想和身后的人有过多的纠缠,她要是早知道自己的一时放纵竟会毁了一个家庭,打死她也不会这样做,何况她并不爱他啊。
“给我一个可以死心的理由。”唐毅猩红的双眼,不知何时手上的青筋突起。他不相信,一个女人可以如此狠心,她的温柔就是淬了毒的匕首,一次一次将他的心脏捅得鲜血四溢。
“我从未爱过你。”绝情得不留一丝挽救的余地,蓝羽将唐毅最后的退路也堵死了。
唐毅一脸黯然,他转身,背对着他此生用力爱过的女人,失魂落魄地离开,也许我们再也不能相见了。
蓝羽回过头,目视着唐毅落寞的身影,心痛得不能自抑。
唐毅你没有错,错的是我,这辈子是我蓝羽欠你的,下辈子我定连本带利地还你。
我的心里已经住了一个人,所以对不起,谢谢你给过我的温柔。
一个月后,唐家大宅,门外一大一小隔着老远的距离,她们一直注意着进出唐家的人,直到一个九岁的男孩泪眼汪汪地跑出来,他白净的小脸满是泪痕,倔强地身子拐过前面的一个街角,就不见了。
“妈妈,为什么你要带小木来这啊?”
“小木乖。”
“妈妈,你怎么不跟爸爸一起啊?”南木眼睛里盛满了不解。小小年纪的人本就单纯,忘事也快。
“爸爸有事,小木,你看到刚刚跑出来的那个人了没?他是不是很像一个人。”蓝羽捏了南木的小鼻子,用脸蹭了南木的额头,温柔地抱住南木。
“是那个哥哥吗?”
“对,他就是小木六岁时在唐叔叔家里,放在客厅里的照片上的那个男孩哦。”
“哦,妈妈,那个哥哥长得真好看,可他为什么哭啊。”
“小木,妈妈以前做了件错事,可能伤害到了他,等南木长大了,就替妈妈去保护他好吗?”
“好。”南木回答得掷地有声,只要是妈妈让她做的事,她一定要做到。
“南木,真棒。”蓝羽揉着南木的短发,眼里闪过痛楚,唐毅,我已经和南松在了一起,所以希望你也要幸福啊。
如果你因为我而伤害到你的家人,包括那个孩子,我愿意让我的孩子去守护他,替我去补偿你。
南木突然睁开眼,全身大汗淋漓,她眼里不知何时流下了泪水,南木微微起身,头脑发晕,可她总觉得觉得好像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唉,南木侧头看着桌子上摆放的相框,照片里一个温文如水的女人,搂着她的女儿,笑容绝美。
南木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她默默回应自己的内心。
妈妈,南木没有食言哦。
终于结束了,南木却神色黯然地躺在沙发上,手里紧紧握着一份文件。她把眼睛睁得老大,灯被她关了,在一片黑暗里,她表情愈发凝重。
她用了二十年的光阴去成长,直到再次遇见他,他已是她漫长岁月里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只是他从未知道而已。
可若是保护你让自己那么难受,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