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儿,给朕让开。”
杨殇久久看着皇帝,随后缓缓别开了脸,两脚却如钉在地上一般,不让了路去。
康巧慧嗤的一笑。
皇帝双眉一轩,奇道:“爱妃笑甚?”
康巧慧抚了抚他的心口。
“我的万岁爷,你还是老样子,急脾气,粗心思。你只想进去搜人,殇儿不准,你便认为里面藏的是死囚。”又掩嘴轻笑,“唉……你倒是问问你宝贝儿子,为什么堵在门口不让人进去搜?”
皇帝瞥眼朝杨殇看去,只见他眼中满是脉脉柔情,不禁心中一惊,看向康巧慧:“莫非屋内是殇儿的心上人?”
康巧慧点点皇帝心口,嗔道:“你儿子长大了,该娶亲了,只你还不知道呢。”鄙夷看看杨骜,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三儿子那样,什么破烂货色往门里牵,府里乌烟瘴气的,呼吸口新鲜空气都难。”
敢辱三爷,弄死她!天候、天骄大怒,手握剑柄,便要拔剑偷袭康巧慧。
杨骜横去一眼,两人一凛,缓缓松了剑柄。
贾信轻轻笑。
“三爷相貌脾性风流,样貌倜傥,不免会多些姻缘。”嘿的一笑,瞅着皇帝,道:“这事啊,不能怪三爷,得怪皇上,遥想皇上当年,那也是风流韵事不断呢……”
皇帝朗声大笑,拍拍康巧慧的肩。
“你到底是女人家。难怪你看不惯骜儿。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之事。像殇儿这般年逾二十三还未婚娶的,着实是少。”看向杨殇,“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朕便进屋看一看我那未过门的儿媳。”
杨殇颔首,“是。”为皇帝开门。
杨骜缓步走来门边,对他大哥道:“你猜我能将她揪出来么?才半日不见,小弟已经想她入骨了,恨不能立刻将她绑回府去……”声线极是暧昧。
杨殇双拳握得咯咯直响,不动声色,微笑反问:“三弟说的是谁?”
杨骜心中一沉,大哥胸有成竹,难道……此次不能顺利带走妍儿?一拂衣袖,随着皇帝等人进到屋内。
赵梓柔由一名婢女搀着,颤噤噤躲在柱后,见皇帝等人进来了,羞答答的总也不肯出来。
天骄在杨骜耳边低声细语,“爷,要不要翻箱倒柜的找心妍?”
杨骜环顾屋内摆设一周,眉头轻蹙,“不必,大哥屋内家具简洁,并没有任何藏身之处。难道……他并没有把妍儿带回太子府?”
皇帝见赵梓柔不敢出来相见,自己身为长辈也不便出口相邀。
杨殇招招手,“小木头,扶你主子来见过皇上。”
赵梓柔身侧那满脸雀斑的小仆婢道:“是。”搀着赵梓柔走到众人身前,行礼问安。
“皇上,梓柔知道身为闺秀,不该私自前来太子府内相会,可……梓柔听说太子腰侧受了伤,心中牵挂,这才冒昧的来了。皇上莫怪!”
“我家小姐对太子一片真心,生怕太子府内丫头奴婢掌握不好火候,熬不好药,这才亲自前来……”
小木头说着,便觉脸上两道冷光射来,原来是杨骜淡淡瞥了她一眼,随后迅速嫌恶一般的转开脸去,想必是嫌她样貌丑陋,一眼也不愿多看,续道:“亲自前来给太子熬配汤药的。”
皇帝连连点头,“原来是殇儿心上人是赵爱卿的女儿,果然好品貌,又贤惠体贴,有你在我殇儿身边照顾,朕可就放心了。”
赵梓柔双颊羞红,绞着衣裙道:“梓柔不知皇上在说什么……梓柔什么都不要,只要能每天给殿下熬一碗汤水就好了。”
“父皇,女孩子脸皮薄,这些事以后再谈。”
杨殇轻轻咳嗽,轻轻瞥了一眼小木头,道:“天色不早,送赵小姐回府吧。路上小心伺候,别出了什么闪失。”
小木头肩头一耸,迟疑了两口气的功夫,答道:“是!”
杨骜利眸一眯,仆婢好像对她自个的名字不大熟悉,视线轻移,二度打量小木头脸,只见她面颊黑黄,斑斑点点,实难看出长得什么模样。
皇帝见杨殇对梓柔极是袒护,于是朗声而笑。
“改日朕找来赵爱卿,仔细谈一谈你们的婚事。今日死刑场上,朕差点送了命,正巧拿你们的婚事来冲冲喜。”
赵梓柔惊喜之下,身子晃了一晃,险些就要跌倒。
“小姐当心。”小木头忙将她搀住。
“梓……梓柔先行告退了。”赵梓柔一一朝皇帝、皇后、睿王行了礼,深深看了杨殇一眼,温柔道:“殿下,我……我明日再来给你熬药。”由小木头搀着朝外走去。
“赵小姐,你等一等。”杨骜眉目一敛,轻声止住。
赵梓柔一怔,停在了门边。
“赵小姐身边这小婢女看着眼生。”
杨骜声音虽轻,可却分外让人发根直竖。
梓柔不觉之间攥紧了拳头。眼前一暗,杨骜已站在身前,目光戏谑的打量她身畔的小木头。
小木头嘴角扯了扯,忙低下头,“三爷。奴婢相貌凶神恶煞,莫……莫惊到您老人家的大驾。”
赵梓柔微微一笑。
“我贴身仆婢告了假回乡下老家看姑姥姥去了,这小木头来顶她两天班。三爷有什么异议么?”
“让本王的小妾给你当两天婢女,这怕是不妥吧?她在本王府上可是半点粗活也没做过的。唯有服侍本王时,才用得上她这双小手……”
杨骜出其不意,左手拉住小木头的手,将她拉站起来,拇指在她手心狠狠一捏。
众人大惊。皇帝望了杨殇一眼,“莫非那小木头是妍儿那死丫头!”
小木头手心吃痛,额头沁出冷汗。
“三爷恕罪,奴婢不知道哪里做错惹爷生气了。什么小妾不小妾,奴婢这辈子也不敢妄想能当爷的小妾。”
杨骜冷笑,不承认?
右臂收紧,箍住小木头的腰肢,将她紧紧束在臂弯,冷眸眯起打量她双眸,薄唇来到她耳边:“人皮面具么?”
他身上男子体息让小木头身子一震,“哪里是人皮面具?小木头自小长斑,长到现在满脸都是黑点点。看上去就像蒙了一层面纱。呵呵。”
康巧慧不屑,指指杨骜的鼻尖,“皇上,你瞧,我说骜儿不挑不拣,什么货色都沾惹吧。梓柔身边一个粗使丫头也不放过,搂着不撒手呢!”
杨殇袖管中两手已经握成拳头,口上却分外平淡:“三弟若是喜欢,为兄做主向梓柔讨了小木头,送给你当个贴身丫鬟。”
杨骜手指在小木头脸侧轻轻摩擦,小木头脸上微痒,伸手抓抓耳侧。
杨骜低笑,“她本来就是我的人,何须大哥送给我。”说着五指收拢,向小木头脸上撕去。
众人屏住了呼吸。难道这小木头竟是心妍?
杨骜手指刮过小木头的脸侧,她脸上肌肤被勾出一道血印,可却没有被撕下半片人皮面具。
杨骜手臂一松,放了小木头。
不是人皮面具!杨骜身子微微发颤,手心出了冷汗。
他紧张了,不是因为杨殇将要反口奏上一本‘三弟诬陷大哥窝藏死囚’而担心获罪,更不是担心皇帝因此而对他冷眼相待。
而是,妍儿呢,被杨殇藏去了哪里?
赵梓柔将小木头揽在背后,仰头看着杨骜错愕的脸颊,心生鄙夷,堂堂睿王不过如此,知道将被皇帝冷落,便怕到不行,脸色也变了。
“三爷,梓柔是个区区女子,本不该多嘴参与男人的事,胡乱说道些什么。可是,三爷绞尽脑汁的陷害殿下窝藏死囚,这也太让人看不过去了。战场上,太子也是让奸人陷害,才给皇上他老人家传去错的情报。现在想想,难道这两件栽赃陷害之事都是三爷所为?”
天候、天骄心中不忿,出声恫吓。
“赵太尉曾收了不少咱家王爷的恩惠,若知他女儿这般诋毁三爷,嘿嘿,该为自己拥有这么一个‘知恩懂礼’的女儿,而骄傲上了天。”
赵梓柔窘迫红了耳根,牙齿紧咬下唇,不再言语。
贾信暗暗审度皇帝的脸,见他对杨骜已生疑色,忙拍抚皇帝后背,软声宽慰。
“依奴才看,三爷是性情中人,柳心妍虽是死囚,可到底曾是三爷枕边之人,那份男女情谊岂是说没就没的?这般病急乱投医,胡搜乱找,实乃大丈夫情理之中可为之事。说诬陷太子,未免言重了。太子殿下自然是没有窝藏死囚的了,加之太子为人豁达,更不会和三爷计较什么。今儿这事,是个大大的误会。”
贾信话到这一步,杨殇若还揪住不放,那倒像是有意要推三弟下水了。
于是朗声笑道:“父皇,三弟年纪较儿臣小了两岁,不免鲁莽性急,儿臣并不在意。”言下之意,杨骜虽诬陷他,他却是可以原谅的。
皇帝会心而笑。“殇儿果然有过人气度。”双眉倒竖,瞪向杨骜,“早跟你说,妍儿那死丫头是让那什么无常、黑白给捉去了。你却信誓旦旦的要朕来此捉囚犯。”顿了一顿,声音暴怒:“跟朕回宫,朕跟你好好谈谈。”拂袖出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