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儿盯着桌上的酒,心口紧到不能去呼吸,难道就因为他是一个傻子,就要死吗?难道就因为他家财万贯,就要成为刀下鬼魂吗?难道就因为他是无限可利用的资源,就要任人宰割吗?
不!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孩子,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他跑来跑去玩得不亦乐乎,随风舞动,在他身上,她闻到了一股味道,仔细闻,似有还无,无中还有。
这一闻,让她惊诧不止。
莲儿起身,想拉住满屋子乱跑的他,才想起他全身是传染病,不可靠太近。
她以小孩子的口气,笑着道:“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怎么样,考一考谁的速度快,看谁先被绳子捆住。谁输了,就喝光桌上的酒。”
“好啊,好啊,我的小娘子……”
他口流唾液拍着手,拿起床上的罗绫绸缎就要来绑她。
莲儿暗自运功,袖口上乍放五丝彩绳,啾一声,便绑着他,细细一测。
她的心中一片明澄,想起以往的种种迹象,皱着眉头,暗自思量。
莲儿望着窗棂上白鸽拍翅,幻步,移身而至,写明了小条,绑在鸽脚上,放飞。
父亲,请恕女儿不孝。
她站起身,用背向着他,掩饰着,把瓶内的‘瓣落盈’倒入酒中,并掺和了一些色彩鲜艳细碎的东西,这样会更有药效。
“你输了喽,所以,喝了它吧。”
莲儿解了他的绳索,心中却藏着戏谑的窃喜。
他的眼神一闪而过的寒凌,可让人痛得心死彻骨,一闪而逝。
但又开始嘻笑闹了起来:“不行啊,小娘子,你也要陪我一起喝。”
说着,执起另一杯酒递给莲儿,他一口气喝光,她也同时端起一饮而尽。
然而下一秒,腹痛难忍,她立即瘫软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只能急急的说:“夫君…夫君……”
“你是在叫我吗?夫君,谁是你的夫君?你以为我真是傻子!看不到你在酒中下毒了吗!你父亲的兵马在外面包围了吧。只可惜最后这里还得像五年前烧毁的一座空城,你们什么也得不到!慕容莲!”
他一反嘻闹的傻子常态,一把抓紧了我,加了力道,似要把我碾碎,疯狂地摇晃:“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以为你与其它的女子是不一样的,可是我还是看错了,看错了!没有哪一个女子可以逃得过‘月胧明’的迷惑。你最终还是和她们一样的下场!另一杯酒中我也下了奇毒‘瓣落盈’。哈哈哈……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我竟会想和你同归于尽!如果我是一个傻子该多好!我恨啊,我恨!无尽的恨!恨风家的富可敌国的万贯家财,一夜之间,让我家破人亡!恨长得俊美轩昂的脸庞,有人会为了这张脸去埋葬更多的幽怨鬼魂!这些才真是害人不浅的毒药猛兽!”
他皱巴的脸严重地扭曲着,极其的恐怖和悲悯!
莲儿断断续续地说:“……夫君,别再骗我了…月胧明……”
她发现他的手开始发抖,止不住的颤抖……
“你……你知道?”
她勉强伸出手,拉开了他的人皮面具。
月华从窗前倾泄,照得半边的银质面具,凄冷得伤人,也凄落得哀彻。
然后,她只是笑:“月胧明就是风念南,风念南就是月胧明…就像白梅和白雪一样是有区别的…所以既是同一个人,虽有两种不同的身份,可如何伪装都会漏出破绽的……”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我们都会一起死的。莲儿……为什么你连最后一点的希望都不给我!为什么?”
莲儿知道时间已不多了,瓣落盈的毒太强了:“夫君……你……你不会死的,因为我已帮你清除了你体内长年的隐疾……你不知道你笑起来多么的俊朗可爱。我不要再看到你温华纯静的脸上再有冷寂忧悒!我要你永远快乐的笑!……”
“莲儿……你……说什么!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是‘风念南’的?我只是想使计看你是否和她们一般无二……”
“夫君,你身上有药香啊,虽然刚开始我不敢真正确定,所以我又替你把了一次脉……夫君……”
莲儿的眼神开始涣散,咳出黑血,淋淋而落。
最后,她用力扯开了他的银质面具,终于看清了他的全貌——月光的洗礼下,白皙得几近透明的脸——那是一张神去细细雕刻的俊昂五官,不可比拟;和她想像中的一样。
“……夫君……”
她还想说很多话,但已无力再倾诉——雪住、尘香、花已尽。
只见,眼前有泪在零落,如梅蕊上的露珠抑或雪融化的冰,最寒彻的时刻,终是要让它痛快的流尽……
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梅花,点点是,离人泪……
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
天寒日暮,月照残雪。
莲儿已全无生息,他死灰般地抱起她走出房门,月光如残雪、但更似残血,他自心中涌起一口腥气,忍不住呕出一泼浓血,接着狂笑难抑——我竟亲手杀死了今生唯一最爱的人,今生唯一给过我快乐的人。
他突然想起一句话——……梅落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一切繁华不过是人间惆怅客……
的确如此,失去莲儿,他就是人间惆怅客。
但从此以后,再无月胧明。
仆人们全惊恐地,禁声望着他,不知要怎么称呼才好:“月……胧……明……”
他扔掉手上的银质面具。
从此以后,他不必再耿耿于怀,戴着面具过活一生:“听着!慕容莲就是风家唯一的女主人,世上再无‘月胧明’,只有你们的少主——风念南!告诉慕容府,风家一切自可来取之,其中,包括风念南的性命。”
众人顿时明白了过来,终于禁不住,不顾以往训练威武的形像个个都“哇哇哇……”大哭起来,小露和小碧更是哭喊得泣不成声;看来,短短几日的相处,莲儿已深入人心。
他离了众人,抱着她来到梅园。
他替她梳理整齐的刘海,发上的那朵玉莲依旧开得旖旎满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