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吾剑,这个名字就足以震惊寰宇。
因为这口剑,被称为剑之始祖,被认为是天下最早锻炼出的一口剑,是一位有着通天彻底之能的绝世强者死后脊椎所化而成,完美奇异,以至于后人纷纷模仿,才有了剑这种兵器。
而昆吾剑,相传于是穆天子西征昆戎,昆戎不敌,献此剑于穆天子。
穆天子西巡之后,此剑从此销声匿迹,不再存于世上,成为了传说中不可考证的东西之一。
但是楚风已经到过昆仑,已经确认了西王母的存在,甚至知道当年穆天子为了西王母而在昆仑留下了自己的传承。
所以他丝毫不怀疑,穆天子持有着这口传说中的神剑,哪怕它不是剑之始祖,也必然是剑中最强的存在。
所以,持有昆吾剑的人,一定是穆天子。再加上所谓的八骏,和养马的造父,这个人,除了是传说中人族的天骄穆天子,又还能是谁呢?
在昆吾剑这个名字出现的那一刹那,楚风就感受到了附近所有人的震惊以及贪婪,但是终究还是恐惧占据了所有人的心灵,因为这件事的发展,已经越来越超出他们所能接受的范围了。
先是有大量的大帝出现,虽然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却还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然后又是扶桑大帝,又是穆天子,而那个巫祁真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但是却也至少有与二人对话的资本,必然也是极其强大的存在,根本就不把一般的大帝放在眼里。
原来大帝之间的差距也如此巨大,比普通修士之间的差距还要巨大,至少,普通修士的每一阶之间不会有如此巨大的差距。
“你在等他出手。”穆天子眯起眼睛,看向了西方。
“我在等他。”扶桑大帝点了点头,认真地道。
“可是你知道他根本不敢离开昆仑,一旦离开昆仑,我随时可以去把她抢回来。”穆天子笑道。
“正如你所说的,我有安排。”扶桑大帝也很坦诚地答道。
“那我出现在这里,会不会打乱你的计划?”穆天子道。
“不会。”扶桑大帝挥手一招,在夜空中相互缠绕,相互纠缠的两块三极碑缓缓地漂浮到了扶桑大帝的身边。
扶桑大帝紧握昆吾剑在手,而后看向穆天子,道:“你帮我抵住其他人。”
穆天子微笑颔首,车架之上剩余的五口古剑同时出鞘,高悬在夜空之上,一道道惊破古今的剑气顿时将整个时空撕碎成为无数的碎片,使得所有人都感觉到整个身躯都仿佛在向无尽的深渊坠落一般,不寒而栗。
同时,远在昆仑之上,主事终于从他的摇椅之上站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缓缓迈动步伐,便已经出现在了瑶台之上。
他看着瑶台中央的那一株大树,而后一抚袖,那株大树陡然拔地而起,落入了主事的手中,化为了一根一尺半长的碧玉小树,一缕缕朦胧之气在小树之间缭绕,一个个五光十色的气泡在小树的叶片之间不断地产生而后破灭,满是虚妄与真实。
主事的神色很平静,没有丝毫的起伏,他只是默默地看着远方西王母所沉睡的那座小楼,眼眸里透露着一些感伤,一缕惆怅。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主事叹了一口气,“我以为我可以躲避,却发现自己无处可躲。”
主事微微瞑目,而后睁开了眼睛,将手里的小树轻轻晃动,扫出一片朦胧的青光,下昆仑中的三极碑,随之浮现在了主事的身后。
主事与那座三极碑之间似乎很默契,也很协调,彼此之间隐隐有种共鸣,就仿佛一人一碑本来就是一体的一般。
一道道褐色的光辉从石碑和主事的身上散发而出,将整个昆仑辉照得亮如白昼。
下一刻,东海之上的扶桑大帝迈出一步,两块三极碑打穿了空间的壁垒,使得他这一步迈出,就已经出现在了昆仑的上空。
“我已经快要忘记了,有多少岁月不见了,英招。”扶桑大帝看着主事,缓缓开口道。
“我也忘了,岁月流逝得太快了,总是不经意便是数万年乃至十万年便逝去了,留给我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主事——或者说是英招开口应答道。
扶桑大帝看着在英招身后显化为一座山岳大小的三极碑,沉默了许久才道:“你背叛了我们所有人的信任。”
英招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淡淡地看着扶桑大帝,带着一股微嘲的口吻道:“我被你们的谎言蒙蔽了那么长久的岁月,突然醒悟,察觉自己一直生活在谎言之中的愤怒,又岂是你们可以理解?”
扶桑大帝神色微凛,道:“谎言?”
英招神色之中嘲讽的神色愈浓,道:“难道又不是么?你们说开荒可以拯救这个世界,然而……那些可以开辟的空间碎片终究是有限的,开荒……的尽头依然是不可更改的毁灭。”
扶桑大帝没有说话。
英招也叹了一口气道:“我本来已经不愿意再介入人间的事情了,所以将昆仑封闭,在昆仑安安心心地养老,但是你却始终不肯还我一场清净。既然如此,那今日便做个了结吧!”
英招说着,便将手里的小树举起,横至眉间,已然要战。
扶桑大帝身后青光倒垂,手中昆吾紧握,然后平直地递出了一剑。
这一剑,简单,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剑,要把对手刺死的一剑。
这一剑,在动的那一刹那,便贯穿了整个六界,将整个六界的空间都压缩到了薄薄的一层纸的厚度那般,在六界的每一个角落,都能看到有一道极其古朴浑厚的气息,横贯夜空,犹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向着无尽远处延伸。
那一刻,无数人抬起头仰望天空,看着那一道剑光,心中似有所悟,仿佛见证到了大道的光芒。
英招的反应不疾不徐,从容而淡定,只是微微晃动手里小树,那小树树叶之间摩挲出一阵阵窸窣的“哗啦”声响,也在此刻传遍六界,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耳畔,却只仿佛是夜间的梦呓一般,难以听得真切。
然而,却又像是一阵阵梵音天唱一般的,蕴含了无数的真谛,如醍醐灌顶,心有所感,隐隐约约地见证到了一条大道,一条通向至高的大道。
一个个朦胧的世界在小树的叶片之间诞生,而后在昆吾的剑尖之下破灭,没有人数得清楚,那简简单单的一剑,到底破碎了多少的世界,也没有人数得清楚,究竟有多少的世界,在那一剑之下破碎。
东海之上的所有人,都只是看到无数的世界,映照出无数的人生,喜怒悲欢,生离死别,五味杂陈,就仿佛是在映照出他们自己的一生。无数的世界在破灭,但是新的世界在产生,无数的人生在形成。
那一眼望去,便是千年万年,那一念之间,便是无穷变故。
只是一剑,只是一次摇晃小树,却比一生还要漫长,比一个世界从产生到寂灭还要漫长。
所有人都沉浸在了那剑与树的意境之中,心潮开始澎湃,气血开始翻涌,周身的筋骨开始“噼噼啪啪”地作响。
悟道的气息充斥了整个东海之上,而穆天子则淡然地站在车架之上,五口古剑高悬,静默地等待着那些故人。
尽管他们此刻可能都还在另外的地方作战,但是,他相信还是有些人会来到此地,插手这桩陈年旧事。
一个以发覆面的黑衣男子身形倏然出现在了东海的上空,他神色有些阴鸷,有些悲愤。他看着扶桑大帝,又看着穆天子,然后满是悲怆地道:“你们真要将他逼入死路吗?”
“望天,许久不见。”穆天子却不回答黑衣男子的问题,而是顺手一招,将一口古剑握在了手里,似乎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当年若非他舍命相救,你或者东霞元君谁能活下来?现在为了一些旧事,竟然要如此不念旧情么?”黑衣男子怒吼道,身后已经浮现出一个巨大宛如山岳一般的黑色兽形身影,显然是其法相真身,一旦一言不合,便要以死相博。
穆天子默默地用衣袖擦了擦手里黯淡无光的古剑,才道:“你好不容易才得了真血恢复修为,又何必要让我如当年一般,再斩你一次?上次我敬你父亲三分饶你不死,这次,你却未必能再从我剑下逃生。”
黑衣男子神色顿时变得狰狞不堪,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怒道:“姓姬的,有本事你不用镇岳,我们赤手空拳拼搏!”
穆天子却全然不以为意道:“人和野兽最大的区别,就是人懂得使用工具,而野兽不会。”
楚风愣了愣,差点笑出声来,他还以为穆天子是多么的高手风范,原来也是存心羞辱那个被称为望天的男子。而且从他和望天的对话来看,穆天子本身修为并不是真的就压过望天,而是穆天子所带的剑,实在太过强大。
不过想一想,穆天子好歹也是当年人间修士与凡人还不曾分离的古老时代统率整个人间的强者,手里的法器,又怎么可能弱得到哪里去?
“你!”望天果然勃然大怒,而后身形陡然显化,化为了一头山峦大小的野兽,怒吼起来。
“你还是回你父亲身边去吧。”穆天子淡淡说道,而后神色一凛,“我杀起人来,我自己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