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深渊仿佛有无穷深远一般,楚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坠落了多久。
他的眼前只有一片深沉的黑暗,他也只有一直保持着静默,看着那唯一的海蓝色光芒拖曳着自己以极其平滑的速度在黑暗的深渊中穿梭。
间或地,他能够看到一些模糊的绚丽光影出现在黑暗的界壁之上,那些光影似乎是过去时间向现在的投影,虽然没有声响,但是却依稀可以看到模糊的身影。
但是光芒前进的速度却太快,导致那些光影一闪即逝。
那些光影本便模糊不清,又一闪即逝,因此楚风根本来不及看清那些光影之中到底有些什么。
楚风觉得时间过去了大概只是一炷香的时间那么长,但是他也有些怀疑自己的时间观念是否是正确的,毕竟显然这深渊本身就已经是扭曲了之后的时空,也许对于他自身的体感时间来说只不过是一炷香时间,但是外界也许已经过去了数日乃至数年甚至更长,当然也可能只是外界的一眨眼,这都实在难以说得清楚。
渐渐地眼前出现了亮光,那是一种很柔和很自然的光芒,但是对于已经习惯了黑暗的楚风来说,这光芒依然有些刺眼。
楚风眯起了眼睛,渐渐地习惯了这片柔和的光芒,继而他便感觉到自己被这股柔和的光芒所包裹了,他感到了一股仿佛回到了母亲腹中的感觉,沉静安稳,令人倍感安心。
当楚风从这异样的情感中摆脱的时候,那包裹他的光芒也渐渐散去了,他脚踩在柔软的草坪上,柔和的光线洒在了他的脸上。
楚风抬起头看向天空,天空中有海浪在翻滚,那柔和洁净的光线正是穿透过那一层层晶莹透明的海水洒在了大地之上。
楚风放眼向极远处望去,只见到一片草原起伏着向远处延伸蔓延,一片片翡翠般的绿色,充斥了自己的视野。
目之所及,只有这样如茵绿草,却见不到任何一个生物,只是时而能够看到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海洋生物从海水翻滚的天空中跃出,而后落入海洋之中。
这里似乎又是一个小世界。
楚风有些讨厌这样的小世界,因为什么东西都没有,这就让他下一步的举措很难办。
他看向自己手里握着的鲛人珠。
那枚鲛人珠此时已经将所有的光芒都收敛了起来,就仿佛是一颗普通的海蓝色琉璃珠一般,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鲛人珠很安静,表现得就像这里与它没有丝毫干系,楚风并不是它引导到这个小世界中来的一般。
楚风有些恼火地看着手里的鲛人珠,想了想,微微运气灌注入鲛人珠之内。
鲛人族在楚风真气的激发下,再次从核心之中迸发出几缕温和的海蓝色光芒。
这一缕缕海蓝色的光芒在这个小世界中不断地向外延伸着,迅速就穿破了空间的阻隔,照耀到了无穷远之外的距离。
那个距离到底有多远,楚风并不清楚,但是在那一瞬间,整个小世界都颤抖了起来。
天空中翻滚的海水就像是煮沸了一般,疯狂地翻涌着,大地也随之剧烈地颤抖起来,剧烈的摇晃使得楚风也有些难以在地面上保持稳定地站立,只能缓缓地浮空。
在震颤之中,远处终于传来了一阵阵雷声的轰鸣,在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平直的直线,带着漫天烟尘渐渐地隆起。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条直线之下的内容终于露出了其真实的容颜,那是一座古老的石碑,一座携带着古朴而沧桑气息的石碑,陡然进入楚风的视线之中,就像是一柄利剑一般刺入了眼中,让楚风觉得双目刺痛,心中悲怆,泪流不止。
但是楚风心中这股难以压抑的悲怆在一瞬间就被内心无比的震撼所惊扰,因为在他看到那座参天的石碑之上那个巨大的符文之时,第一时间便认出那石碑之上的符文——那是极其繁复,就宛如是图画一般极其难以辨认的文字——那是三极碑。
在华清池和老者口中得知了此行的主要目的便是三极碑之后,楚风就一直在想这座从鲛人族手里遗落的三极碑到底去了哪里,又会在何处。
但是楚风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这座三极碑会这样平静地隐藏在这个小世界之中。
但是很快,楚风就发现了事态的不对劲——因为那座三极碑在向上隆起的过程中,逐渐变得虚无起来,当它到达一定高度之后,便彻底消散在了空中。
楚风微微一怔,根本没有时间仔细地思考这么多,展开自己最快的速度便向三极碑的方向赶去。
但是他与那座远在天边的三极碑之间的间隔实在太远了,远到了楚风都还没有来得及赶到三极碑的跟前,三极碑就彻底变成了一片虚烟,烟消云散。
楚风愣在了空中,他有些不明白那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为什么三极碑会在逐渐隆起的过程中烟消云散。
他还在犹豫踟蹰,身边几道光芒便已经擦着他的身躯冲刺了过去,只留下了一阵空气被压缩到极限的爆鸣,以及几句语义不明的对话。
“不好,来晚了。”
“已经被人拿走了,已经被人拿走了。”
楚风皱着眉,细细地思索着这两句对话——这两句对话分明就是三千多年前的通用语,虽然与现在的通用语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异,但是在一些发音上依然有细微的差别。
这样的差别没有逃过楚风的耳朵,所以他很惊异于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还说着三千多年前的通用语。
只是他没有机会去想太多,那几道光芒便也凭空消失在了天边。
“就是这里吗?”突然,又有一个女声从背后传来,楚风扭头一看,便看到了两个模糊的光影,那其中有一个明显是个女子,怀里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
“便是这里了,先祖在这里埋下了最后的希望……”另外一个模糊的身影穿透过楚风,一边前行,一边说着,声音沙哑而低沉,是个男人的声音。
“我不要让我们的孩子再担负这悲苦的宿命……”女人的身影一瞬间便消失在了天际,连声音也随之消逝。
“你……这是我们无法逃脱的宿命……”男人转身,也瞬间便消逝了。
楚风顿时有些明了了,这些所有的光影与声响,只怕都是属于过去时间的投影。
因为种种原因,这些影像都被禁锢在了这片空间之中,在适才鲛人族的激发之下,才使得他们重新显现而出。
楚风正想着,便见到了又一个男子的身影从远方踏步而来,那是从三极碑的方向走来的一个身影,那是一个中年的男子。
那个男子楚风见过,就在下昆仑里,那个救了他的疑似是鳞真的鲛人死尸,就是这个男子。
此时这个男子很明显还活着,他的气息蓬勃,一头海蓝色微微蜷曲的长发配合他那海蓝色的瞳眸,显得无比的深邃与宁谧。
他五官分明的轮廓,更散发着一股迷人的气息,所有的人,都会被他所吸引。
这是一个英俊到极致的男人,也难怪他的女儿珊瑚会美艳得那般不可方物。
男子在楚风身前的大地站立,眼睛看向了楚风所悬浮的位置。这眼神让楚风觉得有些渗人,心想一个时空所禁锢的影像,怎么会像是看到了自己一般的?
“我知道你在那里。”鳞真看着楚风,缓缓地说道。
楚风皱了皱眉,还没有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鳞真就已经继续开口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又来自于多少岁月之后,但是你手里拿着我的鲛人珠,就意味着我对你的信任。”
楚风终于有些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个鳞真并非是被时空所禁锢的影像——实际上,这大概是鳞真所留在这里的一道意识,需要鲛人珠的催发才能被激活。
在催发之后,这缕神识便会寻找到自己,说出鳞真当初来不及说出的话。
“当你来到这里的时候,我想我的尝试大概已经失败了,甚至我自己大概也已经死去了。我的母亲也死在这一次尝试之中,为了解除我们鲛人族逃不掉的宿命,我们已经付出了太多,但是其中有太多的疑团,到现在依然困惑着我们。”
“我的族人们一无所知,所以他们可以时刻感受到简单的快乐。但是我们大祭司这一脉,却时刻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我们知晓片段,却又朦朦胧胧。唯一可以确认的是,鲛人族来自于大陆的极西之地,带着远古时代的使命在此安居,用毁灭文字的方式来毁灭历史与真相,使得一代代人为了这个使命,在此终老。我们守护着一条古老的通道,在通道的另一端,是一个被放逐到彼岸的极其强大的存在,有树神与我们共同守护着这条通道,避免其返回这个世间。”
“三千年前有一场变故,那一场变故引起了极大的动荡,那个时候我们才知晓,我们在这里的使命,并不是如我们大祭司口口相传的守护通道,而是镇压一座古碑。但是古碑在更早的岁月就已经遗失了,我们的使命失败了。”
“但是那场变故中还有很多疑团没有解决,那位叛变的祭司也没有说出真相,他只是强调鲛人族的使命还没有终结,便在疯狂中离世。我们的先祖就这样抛弃了他们的子孙,和子孙的未来。但是我的母亲做出了努力,尽管她不幸地牺牲了,但是我依然坚信我母亲的话,我对我们的子孙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在做出这次尝试之前,我留下了这一缕神念,希望你能够将这些转告给我的族人,让他们知道,他们所生活的环境,并不是那么其乐融融。”
“死亡,随时都会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