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少恩睁开眼,眼眸之中杀机毕现。
穆少恩挥剑,剑光如雨泼洒,在涌来的人群中斩出了一片飞舞的血光。
血在人清醒的时候让人畏惧,但是在人愤怒的时候却让人愈发愤怒,愈发疯狂。
穆少恩斩出的血光让凤鸣山庄的弟子将各自的功法都运转到了极限,没有任何的保留就向着穆少恩落了下去。
这个人必须死。
面对这么多人,从四面八方打向他的攻势,他没有理由能够活下去。
但是穆少恩的足尖在地上略略勾了勾,将一个物件从地面勾起送到了他的左手之中,而后他举起了他的盾——路紫烟。
所有人都神色一变。
他们是来杀穆少恩的,也是来救路紫烟的,但是他们这样轰杀下去,岂不是连路紫烟也一并杀了?
反应快的迅速收手,猝然收手的后劲顿时震得多数人气息有些紊乱,有些严重的甚至当即便被自己震得吐出了血来。
只有对自己的身手有信心的修士还在出招。
他们有信心可以对目标进行最精确的打击而避免误伤到路紫烟,这些人不少。
哪怕凤鸣山庄再弱,这百年的休养生息也有了数量较多的七阶修士,只是大多在初段或者下段驻留罢了。
他们面对着七阶的对手,还是有着足够的自信。
穆少恩看着从四面八方落下的攻击。
刀,剑,火,光。
在空气之中弥漫的炽热的温度让穆少恩的长发微微有了些焦糊味,穆少恩的额头甚至微微浸出了些许的汗珠,但是穆少恩不为所动。
穆少恩只是举着路紫烟,将路紫烟挡在了自己的身前,而后缓慢地转动着,就像是在向所有人昭示着他的功勋一般。
穆少恩的举动让所有人更加的愤怒,所有他们将真气催动得愈发凶猛,想要将这狂徒一击毙命。
短暂的距离对于所有人来说却都长得有些煎熬。
然而这煎熬也终于走向了尽头。
去死吧。
冲在最前的凤长鸣怒吼着,悲愤万分。
为了凤鸣山庄所有枉死的弟子,为了凤鸣山庄未来的繁荣昌盛,这一剑凤长鸣没有留下任何的余地——哪怕是要将路紫烟也一并杀死在这里,他也不会有丝毫的迟疑。
穆少恩微微挑眉,而后手中的剑终于动了。
穆少恩只是略略抬起了剑,而后凤长鸣便觉得自己的右臂倏然一阵轻松。
凤长鸣微怔,眼角的余光看向了自己的右肩。
他只看到一条裂痕在他的肩头迅速地蔓延而开,随之而来的是陡然自裂痕之中喷射而出的血花——他的整条手臂瞬时便飞舞而出,就连手中的九霄剑都没有握住脱手而出。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他的剑根本就没有触碰到自己,甚至连剑意气劲都没有触碰到自己,怎么可能斩断自己的手臂?
这太荒唐了。
凤长鸣满脸的茫然。
他试图再生出一条的新的手臂,然而这条手臂的血肉才刚刚凝聚,便炸碎为了漫天的碎肉与污血——创口的表面附着着强大的法则,在阻挠着他的伤势痊愈。
然而在此刻这无比喧嚣无比纷纷扰扰的局面下,谁也没有注意到这瞬间发生的事情,因为下一刻,所有人的攻势都已经落在了穆少恩的身周,而在这之前,他们的攻势也都落在了穆少恩的身上。
那一刹那,无数的刀剑与火光碰撞,将穆少恩的身躯彻底吞没,只有他的左手因为举着路紫烟才躲过了一劫——然而依然有刀剑落向他的手臂,要将他的手臂斩断解救路紫烟。
路紫烟看着众人,眼神之中满是悲怆。
他看到了凤长鸣的右手被斩断,他知道事实果然如他所猜测的那一般。
所以他更为这些同门和弟子担忧,因为他最清楚穆少恩的可怖。
吞没了穆少恩的火光跃动着,刀剑交叉着,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发出欢呼,从刀剑的前段,从火光的中心,传来了一股缓慢运转着的劲力。
这股劲力极柔,然而柔中却还有着一股强韧——外界的力量越是巨大,这柔劲的韧性也越是明显,有多少的力量施加在其上,那么便必然会有多少的力量反弹而出。
那一瞬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仓皇与震惊。
因为他们没有能够理解正在发生的事情——他们也无法理解。
所有的刀剑弯折,所有的火光向外扩散,继而在一瞬间,就仿佛有一股风暴卷起,那所有的火光逆着它们前进的方向席卷而去,所有的刀剑也纷纷带着一股力量反弹而出,震得它们的主人踉跄后退。
那一瞬间,围攻而来的二十余人纷纷倒退而开,带着一脸的震惊,与因为收手而稍后赶来的同门撞击在了一起,但是这还没有结束——因为那散尽的火光与刀剑之中傲然站立着一个黑衣的身影。
那冷漠到极点的身影冷冷地看着所有人,他依然完好无损——那一袭黑衣甚至没有沾染上一粒的尘埃,围绕着穆少恩缓慢旋转着的阴阳鱼带给了众人一股寒意,将所有人彻底笼罩。
“走!”凤长鸣最先反应过来,怒吼出声。
上当了,真的上当了。
“走是要往哪里走?”一个有些懒散的声音从众人的背后响起,那个本该在树上喝酒的身影不知何时却已经挡在了山门前。
醉不归站在山门前,左手按着腰间的酒葫芦,右手握住了酒葫芦的塞子,慢慢地拔出了塞子,也拔出了一口刀。
一口极其狭长,极其薄的刀。
那口刀薄得可以透过刀身看清另一面的事物,比蝉翼还要薄,宛若无物。
这口刀,叫做醉今朝。
今朝有酒今朝醉。
今朝有仇……今朝杀。
醉不归拔刀,而后向着冲到他身边的第一个人出刀,轻快万分,灵活万分,刀身前进在空气之中拖曳出淡淡的朦胧的轨迹,甚至还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醇香——就像是美酒一般,令人沉醉。
然后那名凤鸣山庄的弟子便死了,死得毫无痛苦,身上没有任何的血迹,神情却无比得陶醉,就好像是在酒香之中酣眠一般。
“虽然这句话有些俗套,但是我觉得我还是应该要说。”醉不归看着在惶恐与震惊之中向着自己冲来的凤鸣山庄的弟子中,看着他们那一张张畏惧的面庞,“杀人者,人恒杀之,你们是这样,我们也是这样。”
醉不归说着,左手握着酒葫芦狠狠地将一口烈酒送入了自己的口中,而后他就那么站在原地,将自己手里的醉今朝轻轻挥舞着,就像是在舞动着的舞姬一般,优雅轻快,赏心悦目。
然而这优雅而美丽的舞姬却是世上最致命的毒药,所到之处,带来的是最致命的死亡。
这口刀很薄,所以切开人的伤口也微不可察,创面也没有任何的血迹,看起来每个人都死得很安详。
但是再安详的死亡也都是死亡,尤其是那一个人竟然浑不在意地一边喝着酒,一边将一具具尸体在身边累积,那才更让人毛骨悚然。
前方是醉不归无人能够冲破的堵截,而后方则是穆少恩毫不留情的屠杀。
如果说醉不归的刀是优雅的舞姬,那穆少恩的剑就是凶残的屠夫。
穆少恩的剑举起,穆少恩的落下,伴随的是惨叫,是哀嚎。
所有死在穆少恩剑下的人,大多都残缺不全,都没有能够保留最后的尊严,只有狰狞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鲜血溅满了穆少恩的面庞与衣衫,但是穆少恩不为所动。
他要前进的道路注定了会有很多人倒下,这其中会有他的故人,他的朋友。
他还要去欺骗,还要去背叛。
欺骗那些相信他的人,背叛那些依赖他的人。
跟这些比起来,杀人,已经是很仁慈的手段了。
但是穆少恩必须前进,他必须不择手段地前进。
剑不断地举起落下,血流成了河,任何的反抗在穆少恩的面前都显得卑微而可笑。
“我跟你们拼了!”哪怕是风度翩翩的凤翔天此刻也红了眼,这样下去,死在这里的将会是整个凤鸣山庄。
凤翔天握紧了九歌剑,仗剑向着醉不归斩落了下去,与他一并前行的还有凤亦舒,还有龙辰,还有宋叶明,还有一众的弟子。
单打独斗他不会是醉不归的对手,但是这么多人合力,哪怕无法战胜醉不归,他们也期待着至少能够打破醉不归的阻拦,至少能够让一部分人冲进守山大阵之中去。
醉不归摇了摇头,如果是数月之前,他面对这么多人的确毫无胜算,但是数月过去了,他与这具肉体的融合程度又高了几分,修为……自然也增长了几分。
虽然还没有到穆少恩那般的地步,但是想要拦截住这些失去了最后的希望的人,他还是有着足够的把握。
看着满天流火与凤凰交织出来的绚丽景象,醉不归迈步向前,手中的醉今朝绕出优雅的弧线,清淡的光芒卷入了那赤色的云霞之中,刹那之间便将一片赤色稀释,如流水一般远去。
醉不归看着身前的凤翔天,左手手腕也随之一绕,化为一掌拍出。
凤翔天没有准备退让,他要硬吃下这一掌来纠缠。
但是当他与这一掌碰撞而上的时候,他终于明白自己的想法多么一厢情愿。
只是一掌,他便像是纸鸢一般被击飞,而他的敌人却没有露出任何费力的样子。
反倒是他,骨骼自胸骨处处处断裂,经脉也被震碎,鲜血从浑身的各个毛孔不断渗出。
这是……天要亡凤鸣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