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长老的突然离席,使得大厅之上的气氛顿时变得愈发尴尬而冰冷。
楚风本来有些被激怒,想要说话,却被这三人无声的抗议给逗笑了,胸中怒火也随之熄灭,也知道对于剩下的人,做再多的争辩,做再多的陈述,都只不过是浪费唇舌而已。
在他们的心中,大概早已无比坚定地认为,小丫只不过是一个物件而已。
所以楚风只是想了想,才叹了口气,带着几分讥诮,幽幽地道:“大概紫琼郡的平民,很感念这种道义吧。”
凤长鸣微微皱眉,却毕竟被人捏着把柄,凤鸣山庄又自称名门正派,此刻终究还是不能拿出流氓做派来,只能讪笑道:“外门弟子理解错了我们的意思,对此我们也深表歉意,我们也已经在清理犯下这些罪行的弟子,愿意让这些人接受他们应得的制裁。”
楚风的嘴角挑了挑,才站起身,看着凤长鸣,神色很是庄重地道:“大庄主,你说这番话,你信吗?”
凤长鸣神色微凛,冷声道:“我不知道驸马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我在胡编乱造不成?”
楚风脸上挂着一抹笑意,只是看着凤长鸣,却不说话,他的神色沉静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像一个无悲无喜的人一般。
正是这样的无悲无喜这让凤长鸣忽然有些慌乱,他当真不知道这个曾经木讷的少年在短短的十余年内,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变化,在这样的场合下,还能保持这样的平静,平静地让自己都感到一丝的畏惧。
凤长鸣内心之中虽然有一丝畏惧,然而却终究不能露怯,微微调整了一番心绪才道:“我说的是事实,楚师侄如若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楚风笑着摇头道:“你要相信我,我要带走小丫,真的是为你们好。”
凤翔天冷笑两声道:“驸马这话未免太不讲道理了一些吧,想要抢夺我凤鸣山庄的东西,却还口口声声为我凤鸣山庄好,真不知道是哪般的好法!”
楚风看向了老者,才继续缓缓道:“她……是在涅槃中出现意外了吧?”
老者耳朵微微动了动,忽然停止了前后摇晃,坐直了身子,然后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老者的眼睛有些发红,那种红色是一种异样的色彩,很是明亮,就像是夜晚的灯笼一般,在黑夜里足以指引前路。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人,他让我转告诸位,他一定会来凤鸣山庄走上一遭,让这里成为真正的凤鸣之地。”楚风淡淡地道。
“什么狂徒……”凤亦舒终于找到了楚风言语之中的挑衅之意,方一开口,老者便已缓缓道:“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做哑巴。”
凤亦舒顿时神色一变,旋即闭嘴,这个老祖宗虽然一直不曾参与到庄内的俗务之中,但是只要他一开口,那就是整个凤鸣山庄都要抖三抖,他没有任何可以违背老祖宗的话语的资本,所以只能乖乖闭嘴。
老人开口之后,凤长鸣与凤翔天也没有再接话,而是等着老人发话。
老人在顿了片刻之后,才又闭上了眼睛,很是淡定地说道:“我想,我大概会很欢迎他的到来。”
楚风微微蹙眉,才道:“前辈果然是艺高人胆大,但是我想,对于那个不死不灭的生灵来说,他也很乐意有人能够欢迎他。”
“你是在威胁我?”老者神色之中多出了一分冷厉,陡然睁开的眼睛之中浮现出一抹狠戾之色,犹如尖刀,刺入楚风的眼中,使得楚风神识一阵刺痛,就仿佛有万千蚂蚁啃啮一般难以忍耐。
楚风的双手不自禁地攥紧了拳头,冷汗顺着面颊流淌了下来了,连衣衫也都被浸湿。
他缓缓呼吸了一口气,使得自己尽可能地能够看起来很镇定地道:“我自然是在威胁你,威胁整个凤鸣山庄。但是我的威胁很有份量,前辈还是要深思才是。”
老人冷哼一声,道:“他若能来,千年间已经将我凤鸣山庄覆灭了无数次,只可惜他怕是来不了。一个来不了的人,你用他作为掩护,未免也太小看我们凤鸣山庄的胆气了。”
楚风今天既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样的地步,那自然也不是毫无准备,所以他只是沉默了片刻,才又道:“前辈应该知道,大乱正在降临,这个时间,他能重现于世,只怕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况且前辈又怎么知道,他们没有几个故人活在世间?而晚辈虽然不才,偏偏和这些人有一些的接触,晚辈无法确保,知道了她的处境之后,会不会有人一怒之下,血流千里——反正在他们眼中,我们也和凡人一般的卑微。”
“你是要逼我杀了你?”老人挑眉。
“那前辈自然是要逼我东海鲛人族违背无数年前的盟约,离开东海,找寻一个公道了。”珊瑚也终于开口道。
既然鳞绮和鳞漪不在凤鸣山庄,那珊瑚自然就可以无限给鲛人族造势——按照楚风的说法,十五六岁的六阶巅峰,那是找遍六界也找不出来几个的,用这样的身份,便足以证明鲛人族是个不宜惹怒的大族。
“你鲛人族多年之前有什么盟约老夫没兴趣知道。”老人“嘿然”冷笑两声,道,“但是老夫倒是很想和你口中的那位你族长老来一场大战,不知公主族址何在,老夫改日定当亲自拜访。”
老人的确不是轻易可以吓倒的,活过了漫长岁月的他,又怎么可能就这样被两个后生骗过去?
虽然他也不清楚鲛人族的实力究竟如何,但是却可以肯定的是,鲛人族就算有一个强大至极的长老,也不是能够横着走的人物,不然这两个小娃娃又何必要造势借势?
“鲛人族避世海外,族址自然不能言于外人,前辈若是有意拜访,晚辈倒是准备了越界符供前辈使用。”珊瑚说着,便轻描淡写地摸出了一张越界符,上前递给了老人。
老人微微一怔,眉头不自禁地颤了颤,他倒是当真不曾想到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
给自己一张越界符是什么意思,是当真有挑衅自己的资格吗?
还是说,在越界符的另外一端,其实是个陷阱等着自己跳进去?
“前辈如果怀疑晚辈诚意的话,晚辈再送上一张越界符,此刻将地点标定在此。”珊瑚一边说着,一边又取出一张越界符,随意地标定,一并递上。
凤长鸣脸色微变,就这样不动声色地送出两张越界符,那鲛人族到底有如何深厚的底蕴?
难道其祖上,还是一位大帝,才能留下这么多可以挥霍的遗物吗?
有神秘的鲛人族作为背景,谁也不会去想珊瑚拿出来的东西,其实都是楚风所提供——楚风只不过是个平凡的青年人,他能有什么东西!
老人眯着眼睛笑了笑,挥了挥手道:“看来鲛人族果然是有恃无恐啊,这倒让老夫有些心虚了。既然如此,那不妨请珊瑚姑娘,带着那位长者,前来凤鸣山庄一叙,如何?”
老人自己强行不要颜面给自己台阶下,而后反将一军,竟然又将话题引回到让珊瑚带着鲛人族强者前来,这一招不可谓不干脆不高妙。
无论是楚风,还是珊瑚,都没有想到老人会这般作为,一时都愣了愣。
珊瑚思维最是敏捷,愣了片刻,才笑道:“强大如前辈都会因为前往我族而心虚,我族长老,自然也会因为来到凤鸣山庄而心虚,这样以己度人的公德之心,前辈应当是有的吧?”
老人干笑两声,却不理会珊瑚话语之中的揶揄讽刺之意,道:“既然你们的威胁不奏效,又拿不出相应的实力来,想要带走我凤鸣山庄的东西,只怕是难于登天。”
老人的话说得很直白不过了,你们吓不倒我,又打不倒我,你们又能怎么办呢?
想要从凤鸣山庄把人带走,还是拿出更为实际点的东西吧。
凤鸣山庄的强硬姿态的确让楚风和珊瑚有些始料未及。
尤其是楚风,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威胁其实已经足够份量,但是真的不曾料到这个老人如此油滑,竟然丝毫不为所动——但是楚风不得不承认的是,老人的判断的确是正确的。
凤被锁在神殿之中数万年不曾脱离,想要在近期脱离,只怕难于登天——这样的威胁,的确很没有效力。
楚风有些想服软,有条件地交换小丫,毕竟他和小丫之间的感情并不仅仅是凤的托付,更多的还是那份父女之情。
所以楚风叹了口气,然后道:“看来我得去趟妖界了,圣血之墓的那些人,大概会……”
圣血之墓是凤凰的传承,这是六界共知的事情——虽然数百年前圣血之墓突然销声匿迹,但是除了造访过圣血之墓遗址的北原三派之外,世间绝大多数人都还不知圣血之墓早已覆灭之事。
老人忽然咳了两声,缓缓道:“不必了,圣血之墓的人已经被我杀光了。”
大殿之上,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