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撒下的弥天大谎,离绾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急智,楚风,风先生,谁叫你这么凑巧都带个风字呢,也怪不得我啦。
若是真的风先生找上门来以正名声,自己大不了跟风先生认个错道个歉就是了,反正风先生的口碑还是很好的。
一旁的楚风也不由得微微露出几分无奈的神情,虽然那的确是事实,但是被离绾这般口不择言地说出来,还真是有些让他莫名地难以接受。
“那个稚嫩的少年,会是风先生?”离澜皱了皱眉,露出了几分略显不信服的神情。
楚风微微笑了笑,不等离绾回答,便已很恭敬地道:“夫人,风先生常常说,人都是会成长的,距离上次造访北原,已经差不多是五年有余的时间了,当年的少年再如何稚嫩也早该成熟了。”
离澜闻言不由得轻轻笑了几声,才终于正色说道:“那风先生派你跟着绾儿,是要做些什么呢?”
这是离澜最关心的事情,在这个时间点,离澜不得不对所有人,所有事都采取审慎的态度。
“风先生说,一是让我告诉小姐,离水蛟族其实是褫后族;二是让我来伺候在小姐身边,看看能够在破解万壑山杀局时,略略尽些心力,以报当年救命之恩。”
楚风的话语平缓柔和,但却柔中带刚,一点也没有做下人的觉悟,却也不盛气凌人,不卑不亢,把握得恰到好处。
离澜眉头微微一蹙,她沉吟着重新打量了一番楚风,鉴定了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这个青年的的确确是一个凡人,不由笑道:“那你且说说,你要如何破解万壑山杀阵。”
“杀阵晚辈未必有把握,但是杀局晚辈却的确有一些把握。”楚风顿了顿。
离澜“呵呵”一笑,道:“愿闻其详。”
“杀阵只怕是大帝阵法,我虽然从风先生处学习了些阵法,但是却都不过是皮毛而已,不甚精深,即便到了极致,若无大帝的修为,只怕也难以奈何。但是这个局只要达到了其目的,相信自然就会解开,杀阵也就不攻自破。”楚风道。这个答案是他这段时间苦思冥想的结果,很直接,很深入。
离澜眉间一挑,把想要说话的离绾的手握住,示意离绾不要急躁,才笑道:“你且说说看,如何做能解开这个杀局。”
楚风的回答只有一个字:“等。”
离澜眸中精光闪烁,没有插话,而是等着楚风进一步解释。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局所针对的对象从始至终都是大帝级别的存在,就算是九阶巅峰也没有资格正式进入这个局中,更何况困在阵中的修士虽然都堪称一时高手,却也无一人达到九阶,更不可能真的是这个局要杀灭的对象。若是这个杀局是要杀灭他们,根本不用等到现在还不动手。”
“那你认为,为什么这个局迟迟到现在还没有动手?”
楚风继续道:“因为他们是诱饵,设局的人在拿他们当做诱饵,设局的人想要用弹门来钓一条大鱼,甚至是更多的鱼。只要鱼钓到了,鱼饵就没用了,那个时候,杀阵的存在就没有了意义,所有被困其中的人,既然没有了作用,那也就不会再有人去在意。”
“那若是没有钓到呢?”离澜反问道。
“若是没有钓到,鱼饵也会失去其作用。设局的人不会在意鱼饵,但是他终究不敢自己把鱼饵吃了,因为他不得不担忧自己的鱼饵被他人作饵,自己最终成为别人钓的鱼。”
“你是说,还有人在钓设局的人?”离澜的眉头一挑,似乎有所迟疑,不再是那么自信。
“对,目前来看,这个局至少是三方势力互相设计,谁先忍不住咬了饵,谁就会成为那条被钓中的鱼,我想,没有谁愿意去咬这个饵。”
主动设局的一方不会是天宫。
如果是天宫设局,他们不应该会把自己传入到那还有求生之路的通道中去,因为那样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会死在那里。
他们大可以标定其他的地方,甚至可以直接杀了自己,因为自己那个时候除了和林珝交易真的别无选择,他们真的想除掉自己,没道理用这样不保险的方式。
同样的,他们也自然不是想要救自己。
天宫的目的只是想让自己去搅这个局,把水搅浑,他们好浑水摸鱼。
但是为什么天宫会选中自己,而不是别的更为强大的人,这也是楚风不明白的一点。
而更让他觉得怪异的是,那黄姓老者所带领的五个人是怎么找到的那条秘密通道的,如果他们背后只是一般修士,只怕到死也找不到那条通道。
这说明,这个消息是有人提供给他们的,但是到底是谁提供的,楚风不知道,但是天宫既然让自己来搅局了,就没有必要再找这样一拨人,所以他们身后的应当不是天宫——而是第三股势力。
这就是楚风这段时间所能推想出的最合理的答案,才能把之前那些猜想中的不合理之处完全消灭。
排除了所有不合理的,剩下的那个唯一,就是最接近事实的。
“这是你想出来的?”离澜问道。
楚风一愣,才道:“这是先生说的,我不过是做了一些小小的补充。”
“你家先生很有本事。”离澜顿了顿,又看着楚风道,“你也很有本事,只是为什么不修行呢?”
“我家先生气海破碎,而我……跟随先生的时候,也许下了先生一日不能修行,我亦一日不能修行的誓言,不敢忘记。”楚风道。
“有情有义,好男儿。”离澜轻轻抚掌,一声叹息道,“那小女之事,便拜托先生了。”
这个先生,指的自然是楚风这个先生,而不是那个已经不知道何处去了的风先生。
楚风忙道:“前辈言重了,先生再三叮嘱,对小姐之事要尽心尽力,不可怠慢一丝一毫,我定当竭尽全力。”
“有劳了。”离澜起身,对着楚风行了个半礼,却是长辈对晚辈所能施展的,算是认可了楚风晚辈的身份,而非是将楚风当做离绾的下人。
楚风还了全礼,又寒暄了几句,离澜称天色已晚,邀请楚风共同进餐,楚风却不得不去看看阿青的情况,因此便婉拒了。
离澜也不气恼,带着离绾、莺儿离开了厩房,回到了客厢为离绾安排的住处,又让莺儿自行去吃饭,用过饭之后也不用过来听候吩咐,又布了层结界,才拉着离绾的手在床边坐下。
“绾儿,你实话告诉娘,那个离风,到底是什么人?”
离澜作为离水一族的族长,当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对楚风真实身份的怀疑,其实从来未曾打消过,只是楚风始终没有一丝的敌意,言语之间虽然有些含混,但也不是要紧的事情,反而无处不露着一股坦诚。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离澜才心有忌惮。
离绾看着离澜的面容,本来很想告诉离澜事实,但是一想到父亲当年怎么对楚风的,离绾也不得不把跟父亲一条心的母亲暂且当做了假想敌,心一横道:“娘,他是风先生的一个仆从,跟着风先生有些年头了。”
离澜轻轻叹了口气,她又怎么看不出女儿是心有疑虑所以编了谎话在骗自己,只是一想到五年前离赟利用离绾时用了欺骗手段之后,离绾对一些隐私的事情再不像以往那般坦诚,也有些无可奈何。
毕竟这个头,是自己和丈夫一起开的,自己和丈夫是抱着一颗功利的心欺骗了离绾,而离绾却只是因为想保护什么所以才欺骗自己。
如果自己连自己和丈夫那样的欺骗都能熟视无睹,为什么又非要对女儿这样善意的欺瞒追根到底呢?
离澜轻轻地帮离绾顺了顺头发,才道:“你是不是喜欢风先生……”
离绾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道:“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离澜噗嗤一笑,翘了翘离绾的脑袋,才道:“你急什么,听我把话说完,我问的是你是不是喜欢风先生这个仆从。”
离绾一怔,有些惶恐地看着离澜,她不知道离澜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看出了自己那点小心思,她却忘了离澜也曾经是一个少女,也会用甜蜜而痛楚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心上人。
这样的眼神,每一个经历过情事的女子,都不会忘记。
只要一眼,就能看得明明白白。
“哎……要是你爹出来了,你千万不要跟你爹说,他一直希望你能嫁给若水。”离澜抱着女儿,有些担忧地叮嘱道。
她很多事情都顺着丈夫,因为她知道丈夫的一切考虑都是为了自己,为了离水。
但是唯独女儿一生的幸福,她有自己的主张,她宁愿看着女儿笑着嫁给一个凡人,也不接受离赟出于离水团结壮大,门派与宗族合二为一考虑的建议。
因为,女儿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交易品,更不该为了上一代人的理想而牺牲这么多。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那只是对上一代人最为无情的讽刺。
“爹真的会没事吗?”离绾有些怯生生地问道。
“这是我们商议了一整夜得出的结论,现在我们除了等,别无他法。”离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