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咽了咽喉咙,沉声说道,“落非,我和胖墩听说阿姨病了,所以就来这看看她。阿姨现在的状况怎么样?”
舒落非沉默良久,忽然弯起了眉眼。他伸出手搂住她,伏在她耳旁,浅浅的呼吸声瞬间扰乱了华昔的思绪。
“现在能看见你,我感觉很开心。”这些时日,他一直待在医院里照顾母亲,每天闻着消毒水的味道都快反胃了。再加上医生冰冷的话语和板起的面孔,他几乎要崩溃了。
现在陡然见到华昔的面容,他感觉自己的痛苦不堪正在慢慢缓解,一丝温暖流淌在他的心底。
他紧紧搂着她,像是溺水后突然遇到的一截浮木,舍不得放手。她或许,真的是他生命里的一截浮木。
华昔没有挣扎,知道他这个时候急需要安慰,所以她单手搂着他的腰身,单手拍着他的后背,轻轻道,“落非,没事的,阿姨她吉人自有天相。我……和胖墩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胖墩在一旁黑了脸,他们秀了她一脸后,还不放过她?
敢情这要是在古代,华昔嫁给了舒落非,她还要跟着当陪嫁丫头?
舒落非笑了,闭着眼睛,身体在这一刻放松下来。他突然希望这就是永恒,他可以一直搂着她,安心的趴在她耳边,不用去面对即将来临的生离死别。
舒落非母亲得的是胃癌,现在处于晚期。华昔过去的时候,她正在熟睡。华昔没有打搅她,只是站在床边静静打量着她。
因为化疗,她的头发全都落光了,脸色一片惨白,眉宇微微皱着,似乎缠满了俗世的忧虑。从她的五官,依稀可以看得出来她曾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只是可惜,在病痛面前,任何人都是平等的。
华昔轻轻叹了口气,望向舒落非。舒落非脸颊消瘦,眼眸温柔的望着床上的人。那种温柔的眼神,带着伤痛的意味,让人看了心生怜惜。
舒落非也不过是十几岁,大孩子一个,为何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呢?
华昔亲身体验过这样的痛苦,是在六岁那年。她的那个只知道喝酒赌博的父亲,突然就被宣告淹死在了小河沟里。彼时,她还不太懂死亡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心蓦然一咯噔,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丢失了。
不管外人怎么评价她这个父亲,可是父亲对她却是实实在在的好。
华昔想要出声安慰舒落非,可是又怕打扰到舒母。她只好抿着唇,对着舒落非打了一个手势,让他安下心来,她和胖墩明天还会过来。
舒落非点了点头,眼底漾着一丝笑意。
华昔走出门外,重重叹了口气。胃癌晚期……还有挽回的机会吗?
医院宽敞的走廊,颜色亮的有些冰冷。她和胖墩并肩走着,模样都有些哀戚。
前方忽然迎面走来两人,一男一女。
那女的低垂着头,发出嘤嘤哭泣声,步履有些不稳。而那男的拧着眉头,双手插在裤兜里,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这女的,华昔不认识,可这男的,她却很熟悉,正是华祎。
宽敞的走廊顿时变得狭窄了,华昔有种狭路相逢的感觉。虽然华祎这人对她不闻不问,可是两人毕竟住在一个屋檐下,所以华昔不能装作不认识他。
她扯了扯嘴角,朝着华祎挥手,甜甜的说了句,“嗨~”。
奈何华祎视线压根不看她,面无表情的从她身旁走过去。她清晰地感觉到,华祎身上的气压很低很低。
华昔脸色有些尴尬,悻悻的收回手。
待华祎和那女的走远后,胖墩拍了拍华昔的肩膀,努嘴道,“昔昔,你和苏菲小王子在门口亲热的时候,正好被你哥哥看到了,你说他会不会回家告密?”
华昔一愣,被华祎给看到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她不知道?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忍不住皱眉出声道,“胖墩你不要乱说,什么亲热啊!我那不过是在安慰落非。”
华昔的话刚道完,便见旁边走出来两个小护士。其中一人摇着头道,“哎,多么俊的男人啊,可惜了玩过不负责!”
另一人立即接过话道,“听说是因为男的要出国,就让女的打胎,这年代,帅的没一个靠谱!尤其是这种帅的没天理的!”
“哈哈……”
护士们的声音越来越远,可是华昔却觉得那声音一直萦绕在她的耳边。
胖墩惊愕的瞪大眸子,双手拼了命的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天哪……天哪……我是听错了吗?昔昔,你差一点儿就要当姑姑了!”
胖墩忽的一下拽住华昔的胳膊,语气颇为亢奋的说道。
华昔看她的面色,觉得想要当姑姑的人是她。
人生十八年来,华昔第一次觉得自己看走了眼。曾经在她心里,华祎是个还不错的人,纵然他从未对她展露过好颜色,可是品性上他还过得去。但是现在,他刚和崔颖涵保持着暧昧的关系,甚至上次在宴会上他还吻了她,结果一转眼,他就陪着另一个女人打胎。
三心二意,花|心无度,这是一贯富家子弟的通病。她曾以为他与众不同,后来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他不是不同,只是太能装!
“好一个心机婊!”华昔忍不住爆出脏话,双手紧紧握住,“现在不是我怕他告密了,而是我要告密!”
华家很注重家风,如果让华父知道这事,只怕华祎吃不了兜着走!她脑海里忍不住幻想出无数个画面,华祎卑躬屈膝的画面,华祎痛哭流涕的画面,华祎哭天喊地的画面。只要她一告密,他这个高冷的形象就立即烟消云散。
她想,他要是在古代,就是一个装清高的小伶!啊呸,他连小伶都不如!小伶还有沦落风尘的被逼无奈,他丫就是一心机婊。人前乖乖男,背地龌蹉男!
华昔在心里骂了一路,还是不解气。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连带按门铃都充满着一股怒气。福婶打开门的时候,看到她铁青的脸色,吓了一跳,慌忙询问着缘由。
华昔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站在原地沉默了会儿,然后低声道,“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