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男修背对着她，语气平淡，不辨喜悲。
“弟子告退。”，顾惜湛施了一礼，转身离开无尘的洞府。
等周围重新安静下来，无尘尊者才转过身，看着面前的青石，眼中满是复杂。
玄悠师祖……他抬手碰上石上刻着的“剑”字，感受到哪怕过了近万年、也凌厉依旧的剑意，终是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当年，玄悠名扬天下的时候，他不过一介金丹，同大多数小弟子一样，在心中暗暗崇拜着这位剑在鞘时风流倜傥、剑出鞘时锐气逼人的宗门大能，也像无数人那样，默默等着他飞升的那天，却不曾想……
如果没有当年那场劫难，想必玄悠师祖早就飞升仙界了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永远都只是渡劫期……
唉……可是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如果，这条路本就残酷如斯，走不到最后，哪怕是天纵之才，最后也不过黄土一捧。
就像那些曾陪他走了一程的人，大多数都已长眠，走到现在的，不过寥寥，真正能走到最后的，又能有几人？
大道终无情……
…………
断幽峰乃凌霄剑派内门三十六主峰之一，地处凌霄西南，因其主峰与侧峰皆为门内鬼修、尸修所在，是以此地常年阴气缭绕、煞气肆虐，终年不见天日。
凌霄剑派占地极广，无法破碎虚空的低阶弟子想要穿梭于各峰之中，单凭飞剑或者灵兽，有时候太过费时，故而门内必要之处，都建有传送阵。
这日，断幽峰底的传送阵亮起幽幽白光，在一片灰黑中显得尤为刺眼。
守阵的弟子本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见此也坐直了身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传送阵，心里面犯着嘀咕，“想我在这守了五年多，今天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传送阵有动静，也不知来的是哪座峰的……”
等传送阵内隐隐可以看见一个人影时，他开口道：“敢问……”，却见那个人影直接从阵中窜出，迅速和他拉开了距离，守阵弟子不由愕然，旋即心中一寒。
该不会，来者不善吧？
他下意识地就迎了上去，而那人已停了下来，开口警告，“别靠近。”
为什么？话未出口，他突然痛呼一声，立刻退后几步，再次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脸色惨白，眼中满是骇然。
这人身上带着一种令他惧怕的气息，方才他们间的距离尚有三丈，他便感到体内阴力翻腾，不受控制地冲击着经脉，哪怕现在，都没有完全平息下来。
顾惜湛转过身，看着面带痛苦的弟子，心中也很无奈，她已经刻意拉开了距离，却没想到还是伤到了对方，眼见对方还说不出话，就取下自己的身份玉牌扔过去，主动开口道：“紫钧峰，恒明。”
弟子点点头，将她的信息登记下来，紫钧峰……等等，紫钧峰？
他苦着脸，只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原来是紫钧峰的，怪不得……方才如果靠的再近些……想到可能出现的后果，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迅速登记完信息，弟子将玉牌还给她，“这位师叔，已经好了。”
“恩，”，点了点头，顾惜湛拿出一只玉夹抛给他，“拿去疗伤。”，言罢转身离去。
那弟子捧着玉夹，愣在原地，“师叔，这……”，眼见她已经走远了，才打开玉夹，一株五百年份的阴寒灵草躺在里面。
他受的这点小伤，哪用得上这么好的灵草？小心翼翼地收起玉夹，弟子心中满是感动，这位恒明师叔，是个好人！
…………
“嗡——”，伸手接住剑符，等看完了上面的内容，顾惜湛才朝着峰顶走去。
阴风阵阵，鬼气森森，本就不怎么平坦的道路隐在黑色的煞气中，草木皆是灰黑一片，头顶像是有一个罩子，将天幕和这里隔开，行走其中，心情也不免变得有些阴郁。
她皱起眉头，极力压制着体内蠢蠢欲动的灵力，脸色逐渐发白，在这种阴气肆意的地方，她根本不敢动用灵气，只能一步一步地走上去，好在，她脚程不慢。
断幽峰上，满是煞气的洞府中，一身黑衣的男修看着手中的剑符，声音嘶哑，语调中有股古怪的韵律，“来了？”
他长相俊美，但整张脸几近惨白，双眼漆黑一片，没有丝毫眼白，双唇则娇艳如血，加上周身环绕着的煞气，让人感到心里发毛。
“进来吧。”，门外的动静已经停了下来，他一挥衣袖，洞门大开，煞气呼啸着向外冲去，旋即便听到一声闷哼。
是他疏忽了。眼神微动，男修又挥了下袖子，只见有煞气翻滚起来，形成一个罩子，将门外人罩在里面。
直到阴煞气被罩子挡住，顾惜湛才悄然松了口气，此地和她灵根冲突太大，呆的久了，她也有些吃不消。
“恒明见过无宗师叔。”，她遥遥施了一礼，两人很默契的保持了不近的距离。
“有何事？”，作为尸修，无宗并不擅长交流，见她脸色有所好转，便直接了当地问道。
虽然面无表情，但他对这位师侄的来意还是有几分好奇，凌霄剑派弟子众多，同辈弟子间也有很多素不相识，哪怕修炼到他这个地步，与其他无字辈的关系也依旧不冷不淡。
因为灵根问题，和他最没有交集的，就当属无尘了。所以当他收到无尘发来的剑符时，一度怀疑这位师兄是不是发错了。
“回师叔，我给师叔带了位弟子。”
哦？无宗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拿出来的石棺，棺门一打开，他眼睛一亮，身形闪动，瞬间便出现在石棺旁，伸出手向棺内探去。
普一打开石棺，顾惜湛立刻向旁边退去，可哪怕这样，灵力还是因为无宗的靠近而翻腾起来，刚刚恢复的脸色再次变得惨白。
看来余桑的天赋，比她推测的还要好，眼见女尸已经睁开眼，脸上满是迷茫和恐惧，她出声安慰道：“别怕，放松。”
这是什么……感觉有东西点上了自己眉心，余桑皱了皱眉头，慢慢睁开眼，旋即她瞪大了双眼，心中充满惊恐——这个男人，和她是同类，一个强大到让她连反抗的心思都无法升起的同类。
他想干什么，是不是想吃了自己？想到这，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就在这时，她听到了顾惜湛的声音，才发现对方就站在不远处，只是方才自己太过紧张，忽略了她而已。
放松……听她这样说，余桑就真的放松了下来，脸上的惊恐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见此，无宗微微挑起眉。
这小女尸竟然如此信任一个雷灵根，有意思。过了几息，他终于收回手，“天煞之体。”
余桑满脸迷茫，顾惜湛却明白了，也终于松了口气，这下，不怕无宗师叔会不收下这个弟子。
凌霄内的尸修并不多，无宗便是其中之一，出窍大圆满，性情温和，而且座下并无弟子，如果他愿意收余桑为徒，再好不过了。
天煞之体对阴煞气的亲和力极高，是一种千年难遇的体质。
正如她所料，无宗立刻决定收徒，“你叫什么？”
是在问她么？“余，桑。”
点了点头，他又问道：“余桑，你可愿拜我为师？”
拜师？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很快就想起顾惜湛曾说过，她的师傅会为她准备法器，不由地多看了无宗几眼。
这就是顾惜湛为她选的师傅？既然是她选的，那么……“我，愿意。”
“恭喜师妹。”，等他们折腾完，顾惜湛走过来，递给她一个储物袋，“见面礼。”，旋即转头道：“恭喜无宗师叔喜得佳徒，恒明先行告退。”
“恩。”，无宗点点头，也取出一只储物袋塞给她，“见面礼。”
“多谢师叔。”
顾惜湛走后，无宗又拉着余桑折腾了一通，正式将她收为真传弟子，等她终于回到自己的房间，才有空打开顾惜湛塞给她的储物袋——
里面只有一只玉盒，刚刚打开，房间内的阴气立刻浓郁了不少，一颗黑珠子静静的躺在盒中，这是……阴灵珠。
珠子旁还放着一张字条，余桑小心翼翼地打开字条，上面只有四个字：好好修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