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颜这边搞定了,第三日,我便去找林语陌。
林语陌的住所离敏贵妃的福禄宫很近,只是她的待遇没有乐颜好,她住的是下人房,宫里人都叫下殿,为了避免半路撞见我多日距见的敏贵妃,我让凝秀派人打听清了她一日的行程,这才匆匆赶往下殿。
令我意外的是,我还没到那儿,就撞见林语陌拉扯着无印往一个人烟稀少的方向走去,林语陌神色焦急,无印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带着些许慌乱,两人脚步匆匆,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我的身影。
我见机连忙隐入草丛中,跟随在他们身后。
这次我没带上凝秀,昨日的事多多少少在我心底还是有些影响,我想我没法百分之百信任凝秀了。
一路尾随,两人越走越偏。
我本就路痴,对皇城各宫各殿布局又不大熟悉,来时就绕了不少冤枉路,现在更是对自己身处何地往何方向行走毫无头绪,只能小心翼翼跟在两人身后,另一边观察四周的环境。
荒草蔓延,枯木丛生,焦黄的落叶随风飘落,划下一条无力的痕迹。这里应该是片树林,但因没人照料,树木都枯萎了,反倒杂草丛生,成了块荒芜之地。
我万万没想到,皇城内居然也有这种落魄之地,在我的观念中,皇家的宫殿,就该是金碧辉煌富丽堂皇,高端大气上档次,就是不这样,那也该低调奢华有内涵。可眼前的景致,分明只写着“萧瑟”二字。
终于走出了荒废的林子,一个破旧的宫殿呈现在面前。
同样是红墙黑瓦,可那墙已褪去了颜色,一块白一块淡红,斑斑驳驳,早没了从前的美丽。同样是亭台楼阁,可萧瑟的景致,让人感觉毫无生气,甚至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一个想法忽的冒出我的脑海,难道这里是……冷宫?
若真是,林语陌拉着无印来这里干嘛?
可惜人家门头牌匾上没有贴着冷宫二字,只有一片空白,我心里头揣着疑惑,脚步紧跟着两人。
进了左拐再往前走上一段,有一间独然而立的木屋,人未近前,远远望去,它被一圈红墙黑瓦围绕其中,素朴色淡,显得格外突兀。
林语陌的目的地正是那儿,她快步走至木屋前,推门而入,出乎意料的是,至门已半掩,她忽的回头。
纵使隔了近百米,我还是吓了一甚冷汗。
妈妈咪呀,她这是发现我了?
我连忙躲进附近的草丛,缝隙中,林语陌鬼鬼祟祟地从屋内探着脑袋,再三巡视四周,确定无人,这才将门缓缓合上。
我长舒了口气,还好没被发现……
木屋门窗紧扣,我轻手轻脚地猫腰走至窗台边,蹲下,随后伸手轻轻戳破纸糊的窗户,悄然注视着屋内。
屋内只有一张简朴的木床,一套简易的桌椅,木床在最里间,离我有一段距离,林语陌背对着我,半跪在床头,握住床上之人的手,“娘,你放心,我和无印会救你出去的,蓝姨已经被那狗皇帝害死,我们不会让你再死在那人儿子手下了。”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可从她的字语言间,听得出她出自内心的浓浓恨意。我想起那天马车上,林语陌说的那段有关先皇的事迹,以及她当时的神情,她口中的蓝姨,该不会是卫蓝心吧?
这个卫蓝心,和卧床之人是何关系?又是为何被南宫池掣困于此?
我隐隐感觉到,这个林语陌唤做“娘”的女人,大概就是她被胁控,受制于人的把柄。
“语儿,你莫要傻了,现在你已是百花宫的人,背后的势力,足以保护你一生无危,娘百病缠身,怕是命不久矣,你又何苦折腾,你犯不着为娘以身冒险啊!”
我只能依稀看到女人侧脸苍老的轮廓,她的声音沙哑虚弱,好似七八十岁的老人。
“不,娘!你不会有事的!”林语陌急切的声音中带着哭腔,这是我从未见过的,在我眼中,她腹黑狡诈,总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好似什么都不在她的眼中。
原来她也有弱点,也有重视之人,只是从前并未出现。
“陌儿……娘……”无印侧身而立,面部低垂,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OMG!他……他叫那女人什么?娘……也就是说,他和林语陌是兄妹关系!
我还以为他们俩有奸情呢!
我内心正狂乱着,又听林语陌道,“娘,放心吧!我和无印会安排你出宫的,蓝姨死后,你被关在这冷宫大半辈子,早该离开这儿了!若是我早些知道你还活着,断然不会让你受这些苦累。”
“傻孩子,能在有生之年再见你和音儿,娘就心满意足了,当年老爷为了花重羽那贱女,硬生生把夫人推进狼窝,娘随夫人在这深宫中一待就是几十年,可怜夫人太傻,至死还念着老爷,盼着见上他一面,哎!只有你们爹,还愿意忠心耿耿跟着老爷……”
女人连连哽咽,“为此,我和你们爹意见产生了分歧,我一怒之下与他大吵了一架,他大发雷霆,不顾我的反对,强行带走了语儿,从此我就没了语儿的消息,语儿,你这个弟弟虽跟在我身边,却没过上什么好日子,以后你定要带他离开这个鬼地方,去哪儿都好,去哪儿都好啊!”
“娘,你不要说了,我和音儿都知道。”林语陌这次刻意压制着哭腔,我想她一定笑得很难看。
“音儿,娘的话,你都听到了么?”女人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说到这里,已微微喘息。
“……”无印不知何时抬起头,愣愣望着女人,目无表情的脸上目光闪烁。
“音儿!娘在跟你说话呢!”
林语陌偏头望了无印一眼,面露警示之色。
无印迟疑了半秒,面无表情答,“我知道,娘,你不要担心我,我和姐……姐会送你出宫的。”
不愧是面瘫,与亲人相认都能这么淡定……
我又望了一眼林语陌此刻的神情,她眉头微挑,眸光深邃,似有波涛巨浪涌动。
这兄妹有仇?总觉得无印这声姐姐叫得甚是别扭。